质疑高考体检标准
吴忠魁(北京师范大学教授):这个标准,我觉得是传统或者说是计划经济时代的思维产物,是精英式高等教育的标准。高考体检标准的制定可能主要出于两点考虑:专业考虑和减轻学校负担的考虑。有的专业对身体素质是有特殊要求,比如歌唱专业不能招口吃的,但口吃者连新闻学、交通运输、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都不能上,这就有点不可思议;驼背、黑色素痣者不能录取到外语、新闻学等专业,也不免有身体歧视之嫌。
记:我国目前的高等教育资源短缺,如果择优是允许的,那么能不能包括体质方面的"优"?
吴:客观地说,目前我国的高校负担是很重,身体疾病或生理缺陷的学生多了,会给学校增加很大的压力。但是,不能以剥夺少数不健康者受教育权利的方式来保护大多数学生的健康权利。据我所知,国外没有以政府名义颁布的类似高考体检标准,各学校各专业根据本身特点有一些自己的规定,属于学校自主权范围。相比之下,国家基于社会正义和人的基本教育权原则,反倒鼓励学校面向处境不利人群,特别是残障者。只要能力够,任何人都有享受接受高等教育的权利。能力是高等教育公正的尺度,允许会唱一首好歌的"明星"免试入大学,而将有才能的所谓残疾者拒之门外,有违高等教育的公正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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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除了公民的受教育权,这里是否也涉及政府能力及其在教育中所扮演角色问题?
吴:教育作为一种准公共产品,政府在其中起着不可替代的主导作用,特别是在促进义务教育和教育公平方面,政府更是责无旁贷。近年来,我国教育改革和教育事业有了长足发展,终身教育体系的逐步建立,高等教育日渐走向大众化等,都是与世界教育发展潮流相适应的,是大势所趋,也是教育民主化的体现。但是,总体上说,我国高等教育在相当程度上还是一种精英教育,尽管入学率在不断提高,但是成绩标准、品德标准、体检标准都不得不有,只是我们制定这些标准的方向应该是越来越简化与弱化,而不是相反。
记:您是说这个标准太繁复,在操作上会有难度?
吴:在某种意义上,该标准的出台表明我们的政府职能部门在教育的价值观和思维方式上还存在着问题,还是将政府和学校的利益看得高于学生的权利,还是按计划经济时代的封闭性思维办校。新标准的实施,将加大教育管理的成本,而且在操作上也容易引起争议。按照规定,患12类疾病或生理缺陷者,不能录取到大学,照此推理,这12类疾病患者,是否也不能录取到高中、初中,甚至小学?另外,随着我国终身学习体系的逐步建立,越来越多的社会成员将进入或重新进入高校,其中包括相当数量的老年人将成为大学生。从生理上讲,哪个老年人没一点毛病,尤其是高血压等症状,难道这些人都要被禁止入学?刚刚完成的《2000年中国学生体质与健康调研报告》也显示,与一年前相比,中国学生的力量、耐力、柔韧性等身体素质以及视力水平都明显下降了,另据有关报道,仅兰州市去年就有82%的学生因为视力限制而不能填报自己喜爱的专业。长此以往,岂不是越来越多的人将违背自己的意愿学习?
记:教育的大众化是否是一种理想状态?它最后能否走向取消标准,包括取消体检标准乃至成绩标准?
吴:高考的扩招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在降低成绩标准,而在国外,有不少大学已是免试入学,所谓"宽进严出"。我们距离这种比较理想的状态还很遥远,但可以预见的是,随着教育改革的深入发展,特别是随着政府职能的转换,最起码会取消由政府来决定你无权接受某种教育的这个"标准"。
(南方周末),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