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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麦
http://www.100md.com 2002年8月12日 文学之路
     五六月的热天里,放学后不是赶回家,而是急匆匆地直奔向早已选好的刚刚收割完的麦地里,去拾麦子,这是我上学时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的家乡耕种旱地。午收是割大小麦、油菜,秋收是玉米、黄豆。对秋收,我们这些娃子不大看重,因为玉米黄豆收割方便,遗落在地里的少,我们下地没有多大收获。午季就不一样了,麦子是我们捡拾的主要对象,大片大片望不到边的金黄麦地呀,望得你眼都花了。因为大人用镰刀收割时,很容易遗落下麦棵,加之田边地头收割不干净和捆扎挑运时丢下的,真有不少捡拾的。那年代粮食金贵,家里除了从鸡屁股里抠一点油盐钱,娃子的零花钱从哪来呢,每年捡拾麦子就能小解决一下。我们生产大队捡拾麦子最多的,是我们班的同学豆学霞,她眼快手快,会动脑筋,一季下来能拾个200多斤批麦,,只是她家里人多,底子薄,捡拾得再多也不能留作零花钱,都作家里的口粮了。

    捡拾麦子是个有学问的事。

    一是扎麦把的方法。你右手一根一根地拾,左手抓着,够一把了(少了扎出的把子没样子,大人们大手握出的一把,饱满、有气势),抽几根坚韧的麦杆扎起来,这就是一把,赶紧送到你挂着书包的树下(没有人动你放在树下的麦把,这是乡下拾麦子的公德)。会扎麦把的扎得可好看,麦穗集中着,象一朵花儿蓬放着,麦杆齐刷刷地修长。最好看的麦把,得到婆姨(40岁以上的媳妇婆婆们)们的手里找,我们班豆学霞扎的也可以与婆姨们比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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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是判断捡拾时间。对我们上学的娃子来说,下午上学时,一路上就要注意看路边有哪些田地在收割,收割到什么程度了。那块地要是已割得差不多了,就不能作为自己放学后的捡拾点,因为时间接不上,等你赶到时头茬早在婆姨们的手里了。婆姨们手辣,她们走过一遍,你简直就毛也捡拾不到。如果刚收割,到放学时直奔过来,能赶上头茬捡。到得早了,只能在地边观望,趁队长不注意,下地抓几把,队长叫着来了,象赶麻雀一样赶得人四散奔逃。婆姨们不太在乎,队长急了,也有抢她们手里麦把的,不过一般不会真的抢下来,一个大队,都相熟。有一回,若急了的婆姨还在队长裤裆里掏了一把,弄得队长跳着逃开了。

    看好了捡拾点,上课时心里老记挂着,念着可别让婆姨们知道。这样哪能听进多少老师的课呢。割我们学校后面那片麦地时,是我们上课最不安分的几天。那是大队最好的一片麦地,建学校时挖的塘泥都在那块地里,最肥,每年麦子长得都好,有1,3米高,麦穗特大,沉甸甸的。春天来了,那片麦子是我们捉迷藏的好地方,上学路上,常常有女同学的书包被男同学抢下来仍到麦地里,女生哭丧着脸的事。我上初二那年,在收割那片麦子时,老师说:“下午三堂课自习。”什么自习啊,那是放鸭子,学生们个个奔到地里。到天黑时,我们班的每个学生都捡拾了一大捆麦子,书包捆在麦杆里,吃力地背回家去。到了家放下麦捆,父母也就一句:“今天捡不少嘛。”这就是夸奖了,娃子会说:“明天捡得还多。”话里透着一份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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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捡拾麦子的成绩不算好,但家里经济还过得去,1979年父亲答应我,买了一本长篇小说《征途》,1980年为我买了件短袖衬衣,1981年我担着受奖励的名义,妹妹有了个新铅笔盒。

    不过,怎么说捡拾麦子是影响成绩的,豆学霞没有考走。我们以为,她的成绩都是被拾麦之类的事耽误了。记得校长说过一句话:拾麦,拾麦,前程都给拾掉了。这话给我印象很深,很长时间里我一直以为:城里升学率高,就是因为学生无麦可捡。

    岁月匆匆,回首之际,拾麦的情景历历在目,我不后悔“虚度”了的拾麦时光,现在我已能体会,那捡拾来的粮食,在温饱着我们的肚皮强壮着我们的身体时,不也培育了我们与土地,与耕作与粮食的情感吗。

    (完), http://www.100md.com(沙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