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闹鬼

    十多年前，雪村有一个远近闻名的神嬷嬷，被人称为“圣母”。

    这个圣母装神弄鬼的，好像真能驱病消灾，连百里以外的人都来磕头上供，求圣母格外开恩，朝他们头上吹口仙气，或者赏给他们一点纸焚香灰，那样他们就能逢凶化吉遇给呈祥了。

    源源不断的香火钱把圣母变与了雪村首富，那座三层高的小洋楼，把村委会的办公楼都给比下去了。

    当时雪村的“老一”是圣母的公公，所以，即使有红眼的也没有敢说那是封建迷信。

    可是后来圣母的公公倒了台，雪村的大印叫老旋夺了。

    老旋一上台就嚷嚷着要破除封建迷信，圣母没了靠山，来下神的也不那么多了，她的神也好像不怎么灵验了。

    反正圣母也不缺钱，隔三岔五的来点生意也就够了，正好轻闲轻闲。

    有一天，老旋亲自找上门来，就说了一句话：“你要再搞封建迷信，就让公安局来抓你!”

    圣母的公公毕竟经过大世面，他镇静地说：“不要怕，不就是要票子吗？去给他送点钱，塞上他的臭嘴。”

    圣母的丈夫大头就揣上了一捆钱，送到老旋那儿。

    老旋眼都没眨就把钱收下了，还问：“你媳妇是雪村的神嬷嬷，我是雪村的老一，你说是神仙利害还是老一利害？"

    大头连声说：“她什么屁神，哄人的，哄人的，还是老一利害，还是老一利害!”

    老旋哈哈大笑说：“谁说她是骗人的？我说谁是神谁就是神!过几天就叫你媳妇来一趟，到我这儿来下神，我老觉得这房里有鬼。”

    三天后，老旋的傻儿子很神气地来到圣母家，说：“我爹说了，叫圣母去俺家，去俺家下神，去俺家下神!去下神!下神!”

    按照惯例，圣母从不出门作法，可现在是老一叫她，能不去吗？再说，老一请她下神，也有名人效应，正好作广告，传扬出去，她圣母的招牌就更神了。

    圣母就亲自去了老旋家。

    老旋已经在堂屋里摆好了香案。

    下神的时候是不准旁人围观的，老旋把老婆和傻儿子都关在了大门外，又把屋门关上，对圣母说：“咱开始下神吧。”

    圣母坐到堂屋正中，闭着眼睛，嘴里叽里咕噜地念叼着什么，后来伸伸胳膊，打了个哈欠，像是刚刚醒来的样子，眯着眼睛说：“我乃西岳华山圣母圣母，今日云游至此，你有何事，跪下细讲。”

    老旋一直抱着膀站着，听圣母这么一说，他冷冷一笑说：“你圣母是从这儿路过的野神仙，他老一就是这里的土地老爷，你看该是谁跪谁？”

    圣母在那里一激灵，顿时没了神气，又恢复了凡人模样。

    老旋又神秘地一笑说：“我说圣母，我这屋里真有鬼，你就来给我捉捉吧!”

    说完，他进了里屋，圣母也跟了进去，却见老旋躺在床上，手脚哆嗦，眼睛瞪得老大，不住地说：“鬼，鬼来了，鬼来了!”

    圣母见状又来了精神，双手合十，念道：“小鬼大鬼冤鬼苦鬼饿鬼丑鬼俊鬼男鬼女鬼都去见鬼……”念着念着，圣母来到床前，伸手去摸老旋的额头。

    老旋大声惊叫：“鬼来了，鬼来了!”就势拉住了圣母的手，把她拉到怀中。

    圣母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被老旋卷在了身子下面。

    老旋一边鬼呀鬼呀地喊着，一边拿枕巾把圣母的嘴堵上，圣母挣扎得有气无力了，只得任老旋摆布。

    老旋自始至终都在喊鬼，在强暴达到顶点时，那“鬼、鬼”的叫声更是传到了墙外，把在外面等候老婆叫得头皮发炸，还以为老旋真的大白天撞到鬼了。

    圣母呜呜地哭起来，老旋穿上衣服，到堂屋去喝茶。

    圣母穿好衣服，扑倒在香案上，大哭起来：“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老旋就摔了茶杯，也大喊：“快来人哪，快救命呀!”

    喊声吓坏了外面的人，几个胆大的跳过院墙，三下两下就把屋门撞开了。

    老旋说：“妈的真见鬼了，真见鬼了!圣母也没抓住它，让狗日的跑了!快，快先扶圣母走!”

    老旋请圣母捉鬼的事很快就传开了，很多人都说：“要不是圣母在，老旋就没命了!”

    老旋自己也说：“就是，就是，要不是圣母，我真完蛋了。哈哈哈，她奶奶的，谁说没有鬼？我的脸都叫鬼打了，还真有鬼哩!”

    经过老旋再三宣吹嘘，附近村庄的神婆神汉一个个暗淡无光，全都失业了。

    从那以后，每到初一、十五，圣母都要到老旋家捉鬼，据说，那两天是阎王爷到老旋家捣乱的日子，圣母要是不去，老旋就会有邪魔缠身，说不定就没命了!

    2、遭贼

    老旋的傻儿子该讨老婆了。

    有几个破落户想和老旋攀亲，想把他们的丑闺女嫁出去，沾一沾老一的光。

    谁知那个傻瓜的要求还很高，看了几个姑娘都直摇头。

    老旋有点生气了，就骂儿子，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熊样，还想找七仙女哩!”

    那傻瓜真的要淘家伙尿尿，老旋气得抡起巴掌要打，傻瓜吓得尿在了裤子里，他哭着说：“爹，爹，俺爹——!我想娶，想娶圣母……”

    一提圣母老旋更是气晕了，抬腿踢了他一脚：“你他妈的，你还娶姨老爷哩!”

    傻子抱着头跑开了，哭着去找他娘：“娘，娘，俺就是想娶、圣母她、她闺女小娥!”

    他娘笑出了泪，拍着手朝老旋说：“你儿子不傻呀，人家也有中人了!你这当爹的，当一把的，就看着办吧!”

    傻儿子也不哭了，揉揉眼，又笑了：“嘿嘿，就是，就是爹，爹，你是老一，你说了算，你就看着办吧!”

    傻儿子哭着喊着要娶圣母的闺女做老婆，老旋起初也没当回事。

    可后来，儿子竟然不思茶饭，害起病来，嘴里老念叼着小娥，小娥。

    没办法，等初一圣母又来“捉鬼”时，老旋在床上搂着圣母，就正儿八经地给儿子提亲了。

    圣母一听火冒三丈，骂老旋：“你家爷门还想怎么糟践人？老的老的这样了，还样把俺那闺女也搭给你们？”

    老旋嘻笑着说：“这叫亲上加亲，行不行，你想清楚了!”

    老旋说着说着就威严起来，圣母低声下气地说：“你别先动气，我想想，我想想吧。”

    转眼又到了十五，圣母却没来。

    老旋等得不耐烦了，就冲出了院子，疯了一般，一会儿喊“鬼，鬼来了”，一会儿又喊“圣母，圣母”。

    最后张牙舞爪地跑到了圣母家，拉着她的衣襟大叫：“圣母救命!圣母救命!”圣母打掉他的手，慢腾腾地走到蒲团上盘腿坐下。

    老旋又弓下身伏到她脚下，低声问她：“那事想好了吗？”

    圣母低下头，靠近老旋的耳朵说：“我想好了，你别做梦了!别打我闺女的算盘，也别再打老娘的算盘!你滚吧!”

    “好!好!”老旋恶狠狠地站起来，朝圣母一拱手说，“谢了!”然后铁青着脸走了 。

    一连十几天都很平静，圣母想，老旋不过是吓唬人的。

    谁知到了初一的夜里，就出事了。

    大约刚进后半夜，外面楼梯有蹬蹬的脚步声，接着就听到小儿子在外面喊：“爹，有贼!”

    大头折身起来，冲到外面，和儿子一起往外追，那黑影钻进一样黑洞洞的小巷子里。

    没跑几步，父子俩就被横在路上的铁丝绊倒了，一头栽到地上，那靠在墙边的黑影给他们当头一棒，两个人都晕过去了。

    再说圣母家里。女儿小娥被抓贼的喊声惊醒，吓得跑到楼下圣母屋里。

    母女俩正说着“把贼人吓跑就算了，怎么还不回来呢？”

    这时房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满身酒气的蒙面人闯了进来。

    蒙面人只露着两只眼睛，戴着橡胶手套，一手举着一把手枪，一手握着一团绳子。

    蒙面人用枪逼着小娥，示意她用绳子把圣母捆上。

    圣母说：“别绑我，别绑我，我去给你拿钱还不行吗？”

    蒙面人把枪抵在小娥脑袋上，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小娥战战兢兢地只好把圣母胡乱捆在椅子上。

    蒙面人用一只手把绳子紧了紧，又捡了个臭袜子塞到她嘴里。

    绑好了圣母，蒙面人又拿布把小娥的嘴堵了，把她的双手也绑了起来。

    然而蒙面人没有搜刮钱财，而是推搡着小娥上了二楼她的卧室。

    蒙面人嘿嘿笑了两声，猛地把小娥摔到了床上……

    大头父子俩醒来时，天已快放亮了。

    大头伤得不轻，儿子扶着他，回到家才发现出了大事。

    他们把圣母嘴里的袜子拽下来，要给她松绑，圣母哭着喊：“快上楼吧，看看小娥去，快去看看小娥!”

    儿子飞快地跑上楼，看到姐姐被赤身裸体地绑在床上，慌地又要下去，圣母和大头已经上来了。

    看到屋里的情形，圣母叫了“声作孽啊”，一踉跄摔到地上，“小娥!”刚要哭出声来，却又截然而止，强忍着痛楚站起来，朝两个傻了眼的男人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都不要作声。”

    圣母刚把小娥嘴里的布拿掉，泪流满面的小娥就凄惨地大喊了一声：“娘——”随即便昏了过去。

    圣母流着泪掐小娥的人中，又把那块布塞进她嘴里，圣母怕她醒过来再大喊大叫。

    不一会儿，小娥醒了，喊不出声，只能悲愤地流睛泪。圣母一边给她解绳子，一边说：“想哭你就哭吧，千万可别闹腾，女人摊上这等事，要想活，就在自己心里受着吧，要是街坊四邻的都知道了，相活也活不成了。这是命啊，是命，认了吧，命不认不行。”

    大头和儿子听着上面好长时间没动静，怕再出了事，便上来了。儿子说：“报案去吧？”

    圣母说：“你是不想叫你姐活了？查出来还好点，要是再查不出来，咱一家人还有脸见人？”

    大头蹲闷闷地蹲在地上说：“咱吃这么大的亏怎么办？”

    儿子也说：“那怎么办？”

    圣母说：“怎么办？老天爷看得清，坏人自有报应!”

    一家人只有掉泪。

    上午，老旋喝得醉熏熏地来了，他说今天是大初一，他要在圣母家躲鬼。

    大头的儿子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屋，指着他说：“你给我滚!再来我打断你的狗腿!”

    老旋笑着说：“大侄子，怎么这么大火气？你娘呢？我得求她驱鬼。”

    圣母闻声来来了，把儿子拉进屋里，给老旋说：“这孩子就是不懂事，你就进来坐吧，在我这里恁它小鬼胆再大它也不敢来!”

    老旋在屋里干巴巴地坐了会儿，像是不在意地问：“大头呢，怎么没见大头？”

    圣母说：“他有点不舒服，不舒服，在床上躺着呢。”

    老旋慌地站了起来：“哎哟，躺在床上了？病得不轻吧？”说着挑门帘进了里屋。

    大头头上缠着白纱布，哼哼叽叽地躺在床上，痛苦地给老旋打招呼：“啊、呀，老、一、来、了？”

    老旋吃惊地说：“哟，大头啊，你这是怎么搞的？这头——哎哟，这头可真在大头了。怎么弄的？叫人打的是不是？谁打的？下手这么狠，你说是谁，我非得逮住他送公安局去不行!”

    大头吃力地说：“哎，没，没啥，破了点皮，破了点皮。摔的，摔的。”

    老旋一脸严肃地说：“你别怕，到底怎么弄的？我老旋给你做主。我一个电话，公安局的立马就来。抓住他有他好看的。”

    大头摆摆手说：“没，没事，谁里遭贼了，叫那个贼种、暗算了!”

    老旋提高嗓门说：“遭贼了？那还得了？不行，得报警，叫公安局来破案。”

    圣母忙说：“算了，算了，也没少什么，报什么案，又没少什么东西。”

    可老旋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说，“雪村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报案就管了？不能叫贼人太倡狂了，咱不能叫贼人吓住了，这次不报案他还敢再第二次，这次他敢打人，下次就敢杀人!”

    公安开着警车来了。现场已经被破坏了，人家只问了问情况，作了笔录，就跟着老旋去喝酒了。

    全村都知道圣母家遭了大盗贼，却什么也没偷成。

    他们说：“什么都没偷还追什么，人家什么都没偷，那爷俩还死命地追，把贼追急了，狗急了还跳墙不是，一急什么事干不出来？挨打还是轻的呢，没要人命就万幸了!”

    还有人说：“她不是圣母吗？圣母一下神，什么贼人不怕她？”

    后来，又有传言说：“大头没跟公安局讲实话，那并不是简单的盗窃未遂伤人案，而是一起有预谋的强奸案!”

    “小娥这闺女，可惜了，可惜了。”老旋也跟着众人说，“哎，这闺女，命不好，早先我那宝贝儿子还看上了她呢，可现在，那贼先下手了，我那儿子也不会要她了。”

    3、结亲

    尽管大头一家人守口如瓶，小娥的事还是传出去了，可见是那贼人放出的口风。

    等这件事稍稍平息下来，人们渐渐失去了议论的兴趣，老旋又像幽灵一般出现了，他带来了好烟好酒，正式为儿子提亲。

    老旋很是同情小娥的遭遇，说着说着还挤下几滴泪来——

    “这闺女不能就这样毁了，咱得帮她活呀!本来出了这事，我儿子捡个绿帽子戴上，我老一脸上也不挂不住。可谁叫咱是老一呢，还是救孩子要紧。小娥成天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还不是怕人看不起？我老一就认准这个儿媳妇了，过了门，看谁还敢嚼舌头？怎么样，娥她娘，这事咱就这么定了!”

    圣母一直没吭声，她越想越觉得这里面蹊跷，越琢磨越觉得那个蒙面人像老旋。

    她有些后悔，当时要是让公安化验化验那个贼人在小娥身上的脏物，说不定就能查出来是谁干的。

    圣母没有回绝老旋，她说这事得跟闺女商量商量再回话。

    东村有个人刚结婚没多久老婆就死了，托人到圣母家说媒。

    小娥死活不愿意，她说这辈子不找男人了。

    圣母抹着泪说：“傻孩子，不找个男人，光是那些说三道四的唾沫星子也能把你淹死!有个男人就比没有强。那边老一还逼着命叫我快回话，咱总不能跟那个傻子结婚吧？找个男人总比那傻瓜强。”

    小娥就是不愿意，她说，谁再提婚事她就死给谁看。

    圣母便给老旋回话，让他儿子断了这个念头。

    ……公安局的警车又呜噜着开到雪村，在圣母家门口停下来。

    人们以为是前些天那桩案子破了呢，却看见圣母带着手拷被押上了警车。

    原来，有一个来求过香的人，吃了圣母开的仙丹，没过多久却死了，人家就把圣母告下了，告她装神弄鬼，害死人命。

    大头去乡派出所打听情况，有人告诉他，圣母犯的事大了，一命偿一命，恐怕得判死刑。

    大头哭丧着脸回来，和老爹商量对策。

    老爹说：“公安局来抓人，这事老旋事先肯定得知道。他要是出面挡着，你媳妇能出事？这事说大就大，就小就小。要不，你先去求老旋去说说情，说不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头去求老旋，老旋推三诿四的，只说，“难啊，难办啊，这可是人命案，不是小事，我老旋有什么法子？”

    大头绝望地回到家，小娥一咬牙说：“我去求他!”

    见了老旋，小娥大模大样地说：“你不就是想叫我做你儿媳妇吗，我想通了，嫁给谁都一样。”

    老旋一拍大腿说：“好，他奶奶的，公安局想抓人，也得看看我老旋答应不答应!我这就打电话，叫他们对你娘客气点，咱这边办喜事，那边就把你娘放出来。”

    圣母回来了，一下车，就听到那边锣鼓嗦呐吹吹打打的，她问：“谁家办喜事了？这么热闹。”

    村里人回答她：“老一家。”

    “傻子娶媳妇了？这么快？”圣母头一蒙，慌忙又问，“娶的谁家闺女？”

    “你装什么傻？不是你家闺女小娥吗？”

    圣母如五雷轰顶，昏倒在地，人们只当她是过于激动，把她抬回家，圣母缓过气来，大哭道：“小娥，是娘把你毁了啊!”

    圣母疯了，整天念念叼叼的，不是泪流满面，就是鼻涕拉得老长。

    远近的村庄都知道，雪村的神嬷嬷疯了，人们都说，她是太神了，光顾挣钱，泄露的天机太多，老天爷惩罚她了!

    4、孽种

    嫁到老旋家的小娥总想一死了之，可一想到疯疯癫癫的母亲，又不忍心抛下她不管，只好一天天苦熬着。

    好在那个傻瓜并没把小娥怎么样，倒是很听她的话。

    结婚那天，那傻瓜只是傻傻地看着小娥，脸上喜滋滋的，他走到小娥身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真俊，比你妈、还、还俊，俊!”

    小娥哇哇大哭起来，傻子要给他擦泪，小娥大吼“别碰我”，说着亮出一把明晃晃的水瓜刀。

    那傻子吓得一缩头，跑到外面去了。

    过了一会儿，傻子拿来一条毛巾，他离小娥老远，捧着手里的毛巾说：“你别哭了，给你，给你擦擦泪吧。”

    看着他那可怜样，小娥又觉得好笑，没好气地说：“你滚开!”

    傻子说：“我不滚，我要睡觉。咱睡觉吧，我娘叫我跟你睡觉。她还，她还叫我、趴在你身上睡。我不干!我不欺负你，谁也不能欺负你，谁要敢欺负你，我就揍死他!”

    小娥又好气又好笑，他是个傻子啊，可傻子说的话倒也中听。

    以后的每个夜晚，那傻子都乖乖地让小娥用绳子绑在沙发上，因为小娥告诉他，不绑上，就会被小鬼领走。

    结婚没多少天，小娥就开始呕吐，没多久，肚子就鼓起来了，是那个贼留下来的种哪，小娥彻底绝望了。

    婆婆看在眼里，高兴得合不拢嘴：“谁说俺儿子傻，俺儿子比谁都聪明!他也知道俺急着抱孙子呢。”

    老旋不以为然，说：“别高兴得太早了，要是再生个傻孙子，叫你哭都哭不出来。我看还是别生出来吧？”

    “你敢!”老婆发火了，“别净说不吉利的屁话。傻孙子也比没孙子强，我就是要抱孙子。”

    可是小娥非要去打胎，婆婆气乎乎地说：“不行，不管怎么说，这是咱家的血脉，要是傻子我给你们养，我养了一上傻儿子，再养一个傻孙子也不是难事。”

    小娥说：“娘!你还不如让我死了!你知道吗，我肚子里怀的是那个贼种!”

    婆婆怔了怔，反倒有点喜出望外，既然这孩子跟傻儿子没有什么关系，就不会先天智力低下了。

    于是婆婆万般慈祥地说：“娥啊，别胡思乱想了，你就好好养身子，孩子在你肚里，是你身上的肉，你是咱家媳妇，这孩子就是咱家孩子，你就安心等着临产，想吃什么你就吱声，娘给你做!”

    老旋的眼也亮起来：“对，对!这孩子说嘛也得生下来，这是咱的后代嘛!”

    小娥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婆婆几乎与她寸步不离，连夜里也守着她，傻儿子则搬到外面去住。

    终于，孩子生出来了，是个男孩。

    来贺喜的人很多，他们都说这孩子长得像他的傻爹，小娥维也仔细瞧了，越看越觉得孩子像她的傻丈夫，小脑子不禁冒出一个可怕的推断：那个贼人是老旋!

    那个贼人肯定是雪村的，不在他不会蒙着脸，也不会不说一句话，再想想这个孽种出生后，老旋对他百般疼爱，常常抱起来又是举到天上又是亲的，如果不是他造的孽，他能一点也不在意吗？

    这天晚上，小娥用黑布做了一个蒙面罩，套在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等傻丈夫来了，小娥粗着嗓子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傻子楞了楞说:“爹，你是爹。”

    小娥说：“去，去把上次打大头的棍找来。”

    傻子着急地嚷讓道：“爹，你傻啊，那次打了大头，你不是叫我把那个棒烧了吗？”

    “你这傻B生的!”老旋突然在傻子背后出现了，一脚把他踹倒，又命令他，“给我滚外面去!”

    小娥死盯着一脸怒气的老旋，准备给他拼命。

    老旋脸上却突然露出笑意，拉过一椅子坐下了，说：“小娥，你都知道了？现在就这样了，你能逃得过我的手掌心？打，你打不过我；告，你能告赢我吗？我现在就敢放你走，我保证不出三天，你得乖乖地回来求我!”

    小娥慢吞吞地退到床边，猛地举起了睡得正香的孩子，说：“老旋，你个畜生!我不想活了，这孩子你也别想要!”

    老旋顿时软了下来，乞求道：“小娥，小娥，别做傻事，千万别做傻事，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虎毒不食子啊!”说罢，老旋扑通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爬到小娥跟前，“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千万别连累孩子孩子!”

    小娥迟疑着，实在不忍心啊，手臂颤抖着，趁着这当口，老旋呼地站起来，把孩子夺了过去。小娥扑在床沿大哭。婆婆闻声赶来，老旋把孩子交给她说：“孩子抱走，这个贱货想谋害咱孙子。”

    从此，老旋不再让小娥照管孩子，只准她定时去看看。

    5、顶神

    小娥越来越消瘦了，可她还得活下去。

    小娥像是想通了，也不再对老旋横眉冷眼的，把爹叫得甜甜的，对傻丈夫也百般体贴。

    这一年秋天，傻子到村处护秋，几乎每天夜里，那个蒙面人都拔开房门，潜入小娥的房间，爬到小娥身上，小娥也不再挣扎，以后干脆不再插房门，任凭那蒙面人自由来去。

    那孩子逐渐长大，一脸憨态，会说话了，竟把爷爷叫成爹爹，把爸爸叫成哥哥，村里人听了都笑，傻子的儿子就是傻子的儿子嘛，活脱脱是他傻爸爸的影子。

    傻孩子在身边跑前跑后，老旋后悔万分，要是当时不喝酒就好了。

    小娥又怀孕了。

    小娥对蒙面人说：“我不想让这孩子一出来就有个傻爸爸，再说他也太碍事。”

    就在小娥分娩前一天，老旋买了几个大汽球，让傻儿子拿着玩，汽球突然脱手飞了起来，傻儿子兴高采烈地追着，不由得就跑到了村外，他只顾昂着头往前跑了，结果一脚踏进了村前的大粪池中，傻子掉进了粪池还朝那只鲜红的汽球招手，汽球飞远了，傻子也被大粪淹没了。

    谁也没注意到傻子哪里去了，直到第二天接生婆把啼哭的婴儿抱出来，问起孩子的爸爸时，人们才想到发现傻不见了，便出去寻找。

    有人看到粪池里好像漂着一个白扑扑的汽球，靠近了，才看清楚，原来那是傻子泡胀的肚皮。

    傻子死了，孩子出生了，可见这妮子是个讨债鬼，雪村人都这么说。

    小娥也凄惨地笑了，想起傻子死得也太冤，禁不住又掉下泪来。

    蒙面人又来了，小娥说：“你太狠毒了。”

    蒙面人说：“他活着也是块白料。”

    小娥说：“我还怕，怕婆婆那双眼睛。”

    这天夜里，老旋突然爬起来，跟老婆说：“我怎么听着外面有动静，是不是有贼？”赶紧穿好衣服，开门出去了。

    不大一会儿，听到推门声，老婆以为老旋回来了，就问：“有贼吗？”一抬头，却发现进来一个浑身黑衣的蒙面人，老婆吓得一声惊叫：“老旋--”

    蒙面人把一只碗一下卡到她脸上，匆匆逃跑了。

    这时老旋闻声赶来，大叫：“我中了调虎离山了!”

    老婆弄了一脸粘乎乎的胶一样的东西，眼睛也睁不开了，老旋忙端了一盆水来给她洗，老婆反而疼痛难忍，直往墙上撞头，老旋就去叫醒村里的拖拉机手，坐上拖拉机上了医院。

    镇上的医院治不了，又去了县里，医生说，完了，她这眼睛没治了，原来贼人用的是一种剧毒的化学药物。

    老旋哭得像一头老公牛，只好把老婆拉回家中调治。

    老旋家中接连出事，公安局又来，也没找到什么线索，雪村人都觉得怪怪的，他们都胆战心惊地说：“不会再出什么事了吧？”

    可是没过多久，老旋家又出事了。

    老旋的儿媳妇疯了!

    她在雪村的大街小巷嚎叫：“老旋是畜生，老旋是畜生!”

    老旋一手抱着那个才几个月的孩子，一手领着那个才两岁的孩子，跟在后面喊：“别跑了，别跑了，快来喂喂孩子吧!她疯了，谁能把她拦住啊？”

    到了夜里，小娥安静下来，蒙面人又来了，蒙面人问她：“你还想干什么？”

    小娥说：“我要做圣母。”

    这天中午，老旋朝村里人说：“小娥肯定是中邪了，我得去求求神看看。”

    老旋从几十里外的村庄赶回来时，天已快黑了，这时小娥还在街上疯叫。

    老旋说：“她这是顶神了，圣母的一半附在她身上，一半附在她娘身上，明天我求的神就来了，他能治服分成两半的圣母，把她合到一个人身上，这就要看小娥跟她娘谁的道行深了，谁的道行深，谁就能把那一半圣母争过去，谁的道行深，谁就是咱们的新圣母了。”

    第二天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人们都围在老旋院墙外，有的还爬到树上、墙上，看他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老旋的院子里摆好了香案，点上了香火，有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在案子后面，拿着一柄桃木剑在那里挥舞一番，又踮着屁股围着案子蹦跳三圈，然后高声诵道：“圣-母-，圣-母-，为何还不归位？”

    听到喊声，小娥和她娘都跪了下来。

    白胡子又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小娥和她娘都站了起来，像仇人一样扭打到一起。

    小娥毕竟年轻，三下两下，就把她娘的头发扯住了，把她按到地上。

    白胡子忙过来把她们分开，让人把小娥的娘抬到一边，他把小娥扶到香案后，深深鞠了一躬道：“圣母在上，小仙适才无礼了，请恕罪。”

    老旋也跑过去跪下了，不住地磕头，还说：“求圣母保佑，保佑我老旋，保佑我的子子孙孙大福大贵!”

    老旋一下跪，雪村人都跟着跪下了，他们都相信，小娥成神了。

    现在，小娥是雪村远近闻名的神嬷嬷，人们都叫她新圣母，人们都说，她比老圣母神多了!

    (完) (作者:赵月斌)(查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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