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感人生:专家卖鱼(16)
杨鸿恩 (2001.07.16)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只不过尊重主人公的意见,我隐去了他的
真实姓名。
1964年他从医学院毕业后,在医院工作了36年。作为一名主任医
师、外科专家,退休以后不再行医,却去替儿子卖鱼,我感到迷惑不
解,便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在一个大自由市场的一家小鱼店里拜访
了他。
门市只有十几平方米,门前摆满了盛鱼的大洋铁水箱,鲤鱼、草
鱼、黄花鱼等各种活鱼在水中游动,旁边摆放着称鱼的台秤和刮鱼鳞
的用具。屋里放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黄色的漆片多半剥脱。见面
寒暄后,我直入主题。
“您为什么不干本行,却卖起鱼来了呢?”
他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故意反问我说,为什么一定要干本行呢?
为什么我就不能卖鱼呢?
玩笑终归是玩笑,不一会儿,他便给我道出了其中的原委:
我退休后,原单位人浮于事,没有反聘,在家休息了半个多月,
就被一家民办诊所聘去,待遇颇为丰厚。可时间不长,我就觉着很不
适应。明明几元钱就能给患者治好的病,老板却硬让你给用几十元、
上百元的贵药,你说咱怎能下得去手?有一次,一位农村来的女患者
前来就诊,尿急、尿频、尿痛,她和爱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两个
人都没出过远门,爱人也没啥症状,我初步诊断是泌尿系感染。为了
准确起见,便给她开了张化验单。但老板和化验人员事先串通一气,
硬说人家患的是性病,除了让给开昂贵的进口贵重药外,还让患者输
10天液,初步一算就得七八百元。你说咱怎能下得去手?我和老板交
涉,老板却说就得这样,有的医生还在一边帮腔,小声对我说,个体
诊所不这样做,咱们吃谁去?你说气人不气人!
我们这个岁数的人,传统惯了。违心的事,我绝不干。老板开个
体诊所,就是为了赚钱,他给我丰厚待遇,就是要我给他挣的更多,
如果我还按过去正规的老原则去办,他又怎么能够赚钱呢?可是宰病
人,我又怎能下得去手呢?如果那样,心中不安,晚上躺在床上睡觉
都不安宁。我是一个退休的医生,对这种事看不惯但也没有什么办法,
于是我决心一下就不干了。以后又有几处个体诊所找我,我一处都没
有答应。
你家人对你这样做同意吗?我问。
开始孩子们并不完全理解,但知夫莫如妻,老伴儿知道我的为人、
我的脾气秉性,对我这样做非常支持,儿女们也就不说什么了。我有
3个儿女,大儿子的厂子不景气,下岗后在鱼市开了个小店儿,正好
人手不够,我就帮他一把,看看摊儿算算账什么的,倒也算个营生。
卖鱼不也是为了赚钱吗?我又问。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卖鱼也是为了赚钱,但赚的是劳动钱、工
夫钱,赚的是实实在在的钱,而不是亏心钱,不能缺斤短两,不能随
意乱要价钱,我这样教育儿子,也这样监督儿子。再说,这里左邻右
舍全是卖鱼的,旁边不远处的工商所还有公平秤,所以儿子在这方面
也一直很守规矩,很讲经商道德……
听了这位专家(当然不是卖鱼专家)的讲述,一方面我对他肃然
起敬,在如今物欲横行、财迷心窍的世道下,他能够这么做,已经很
高尚、很可贵了;另一方面,我对个体诊所有了进一步认识。我不敢
说所有的个体诊所都是“黑心诊所”,但去个体诊所看病可要多个心
眼儿。
转自健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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