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妈拔牙，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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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擦了擦汗，又做了几次深呼吸。握器械的手长时间绷紧，已经有些轻度颤抖了，“妈，痛不痛？”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已经是第四次问这个问题了，这不是制造紧张空气嘛。“没事，继续拔吧。”因为张着嘴，麻药也没有消退，妈妈的发音有些含糊。
她的左下颌第二磨牙深龋合并冠周炎，牙龈外露出的部分不超过一粒米大，看上去至少有三个牙根，虽然比较难拔，但对于我这个从医十几年的牙科医生来说也就小菜一碟，问题是它长在我妈的嘴里。我好像变成了刚参加工作的实习生，笨拙地连自己都感到可笑。半个小时过去了，牙才刚刚松动一点，再等会儿麻药肯定过劲，太紧张了。
妈妈一向是个怕痛的人，只看看她鬓角上的汗珠、太阳穴上跳动的血管、苍白的面容，再加上不自在的嗯啊声，我真想出钱让她换人拔。当然，我不可能这么做。这不是钱的事。从医这么多年，我还从未推过一个活儿，够自信吧。最难的一个牙曾花了我3个多小时，差点儿憋出心脏病。
稍事休息后，我给母亲做了补充麻醉，没想到后来出奇的顺利，不到20秒钟就结束了，简直比打麻药还快。
送走妈妈，我不由得看着牙发呆。牙根确实是三个，但比较垂直和光洁，没有牙髓炎。说白了，外表看上去有难度，其实很普通。可我竟用了这么长时间，还打了两针麻药，简直是笑话。细想想，开始时若不是过于谨慎，三下五除二早就完事了。
以前别人曾当着我的面说，当大夫的心狠手辣，我从不反驳。本来嘛，不狠能当大夫吗？我生在农村，又是长女，下地干活早，13岁读寄宿学校，卫校毕业后分配到离家100公里外的镇级医院，自然独立性强。牙科又是我独立承包的，干活当然要手脚麻利、当机立断。自从承包牙科开始，由于不能常回家看看，只能用本职工作来表示一下对母亲的关照了。可怎么会是这样？难道我的心理素质不过关吗？
一连几天，我都在想这个问题。最后想通了，不是我对妈妈太认真，而是我对别的病人不够认真。这样的例子并不难找。反思我对患者的态度，虽算不上嫌贫爱富，可也常不由自主地融入些个人好恶。妈妈不是患者时，依然是妈妈；但患者一旦走出诊所，就是陌路人了。反过来想，如果是别的医生给我妈妈拔牙，我也会担心不已的。
这件事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孟子说：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是啊，这辈子我肯定是发不了财了，但也饿不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干脆把所有患者都看作是亲人认真对待，有何不可呢？, http://www.100md.com(曲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