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价手术耗材成医疗费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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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报记者 晨露
价格没有定数
我2006年2月患病住进新疆奇台县医院。经检查诊断，主治医生建议在我体内植入胸腰椎前路内固定器，决定3月6日实施手术。
手术那天早晨，外聘来的专家、医疗器材供货商和主治医生张步江都在手术室等候。躺在手术台上的我听得真真切切，张步江把一副胸腰椎前路内固定器定价8000元提高到14000元，而器械供货商又喊出16000元的价格!
最后，张步江以17283元成交了这桩肮脏的买卖!
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为了我的病，只有忍气吞声接受了这个天价。
我这个涉世不深的高中生，从来没有听说医疗器械在弹指间以这般身价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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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医生颇具拍卖师的天赋，我想只有在拍卖行才能见到。
有医生向我们透露，这家公司提供的胸腰椎前路内固定器为中美合资生产，中标价格仅为8000元。张步江因为从中无利可图，就勾结与他有私交的医药代表进行交易，让我们白白多付了近一万元材料费。
张步江的身份是受人尊敬的白衣天使，但他都干了什么勾当？他的社会关系错综复杂，法网恢恢真的能疏而不漏？作为农民的儿子我拭目以待。
以上是2006年4月新疆昌吉州木垒县一名高中生患者写给新疆昌吉州人民检察院的举报信，举报新疆昌吉州奇台县医院骨科副主任张步江明目张胆在手术台前与患者家属讨价还价的内幕。这位高中生的举报信成为查处张步江涉嫌犯罪行为的重要线索。据调查，39岁的张步江因受贿20多万元、83万元存款不能说明来源，2007年11月以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1年，以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两罪并罚决定执行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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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元一个的止血钛夹、几千元一个的切割吻合器、几万元甚至十几万元一条的心脏手术导管……近年来，随着医疗技术的发展，手术中使用的耗材早已不再单单是棉花、纱布等“低端产品”，而是动辄上百、上千甚至上万元的“新式武器”。越是“新式武器”，患者就越是“云里雾里”，只能听医生的建议和意见，这就造成一部分医生不顾道德谴责，而视患者于不顾。
患者无权选择
今年46岁的广州市民刘先生3月份因为肺癌而接受了一次肺叶切除手术。术后，护士给陈先生的家属送来了一张3万多元的手术费用清单。陈先生的爱人一看，上面除了几千元是“手术费”和“麻醉费”之外，其余的钱几乎全花在医疗耗材上。棉花、纱布等都还只是“小菜一碟”，清单上最贵的一项耗材费要数4000多元的“钛夹”，医生在手术中用了20多个，每个200多元。陈先生的爱人不知道“钛夹”是什么“新式武器”，拿着收费单请教自己一个当医生的同学。医生同学告诉她，钛夹是目前最先进的一种止血工具，用钛夹止血可以缩短病人手术时间。“不过，钛夹虽然先进，其实和以前医生用线没什么不同，都是为了止血，可是两者之间的价格却有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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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了解，目前群众对使用高价手术耗材意见最大的是心脏手术和骨科手术。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与现在治疗冠心病最盛行的介入手术相比，“钛夹”的使用还只是“小巫见大巫”。可不能小看手术用的夹子管子，往往就是它们让患者的钱包“大出血”。2007年，济南市黄大妈因为冠心病住院，后选择介入手术治疗。手术当天的结账单显示，黄大妈的手术费用共50000多元，其中需要植入体内的支架和各种辅助器械、耗材就要40000多元，占手术费用的84%。黄大妈很是不解，到底是手术耗材重要，还是医生的手术技术重要？
上海市民刘先生股骨头坏死，在上海某知名医院骨科，医生一再建议刘先生选择进口人工关节，但介于进口人工关节比国产人工关节贵一倍，再加上女儿今年上大学，不富裕的他还是背着家人选择了国产人工关节。自从得知刘先生选择国产人工关节，医院就以手术排满为由，一直不给刘先生手术。为什么医生引导病人尽可能地使用进口产品？业内人士称，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每采购一例人工关节供应商要支付给主刀医生20%～30%的回扣，价格越高回扣越高，以一个进口的人工关节3万元价格计算，回扣估计可以在6000元到9000元之间，而国产的人工关节正常价格在10000元到15000万元之间，按20%～30%回扣比例计算，每个国产人工关节的回扣在2000元到4500元之间，所以由于经济利益的驱动医生当然要向病人竭力推荐进口产品。如果病人坚持选择国产产品，医生就要给病人看脸色，制造出种种借口，比如：医院床位紧张无法保证安排住院，甚至在进行手术时会影响到手术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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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了解，以冠状动脉介入手术为例，进行这种手术至少需要使用的医疗器械，包括冠状动脉支架、扩张球囊、导引钢丝、导引导管、冠脉造影导管、动脉血管鞘等，最少也要11种，而且都是只能一次性使用的“消耗品”。有从事心脏介入手术器械销售的“行家”告诉记者，这类心脏手术，如果使用国产普通支架，整套产品的出厂价仅为8000多元，但经销商以近3倍的价格即23170元的高价卖给医院，医院再按规定加价15%后卖给患者，此时的价格已高达26645.5元。“其实中间庞大的利润也并非是经销商独吞的，这当中还包括了支付给医生、医院的回扣。”
贵的未必就是好的
山东省第一例心脏移植手术的设计者和完成者、山东省十大慈善之星、山东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心脏外科治疗中心主任陈忠堂痛心地说：“钛夹、切割吻合器等新式手术耗材的出现对医生和病人来说本来是好事，在缩短手术时间的同时也有助于减少手术意外的发生。然而，在我国目前的医疗体制和社会保障体制下，这些新式耗材无形中成了增加病人治疗费用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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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省政协委员、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一院党委书记李为民认为，公立医院加强内部医疗服务收费的自律管理已成为医院管理的重要内容。但医院在执行物价政策时，普遍遇到需要进一步明晰收费的问题，部分项目价格不合理。比如在心内介入方面，通常人们认为整个手术下来费用很高，但其中很大一部分被昂贵的高值耗材所占。
上海龙华医院骨科侯宝兴主任说，他曾有一个十几年前实施过国产人工关关节置换手术。通过回访，发现那个病人关节功能至今还基本正常，而当时采用的国营上海手术器械厂生产的人工关节费用才200元。评价一个手术成功与否要看长期的疗效，正规的疗效评估往往要经过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观察。如果医生对病人说：不采用他推荐的进口产品就不能保证疗效等等说法本身就是严重地违反职业道德和专业精神。迄今为止，无论在中国还是世界上其他国家，都没有专门的机构或国家管理部门对不同品牌的人工关节进行过产品质量和疗效的比较研究，只要都是国家批准可以进行生产，销售和使用的人工关节产品都保证了基本的疗效预期。
, http://www.100md.com 陈忠堂指出，医生在手术中用多少耗材与耗材供应商的回扣有很大关系，“这其实和医生开大处方、大检查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前两者还有卫生行政部门、医院能监管，后者则完全无人能管。除了用多少值得商榷之外，这些用到患者身上的上百元、上千元甚至上万元的手术耗材真的非要贵的吗？事实上，很多手术耗材贵贱对手术效果差别不大，除非是婴幼儿等特殊情况，需要耗材特别精细。”
各部门难以监管
面对这些有损于患者利益的行为，有没有部门能够站出来监管？答案是无奈的，各部门都没有相关依据来监管。
据了解，目前物价部门对医院的监管基本上只集中于医疗价格的加成是否合理，譬如对药品和医疗消耗品15%的加成收费是否有“超标”收取，但是对诸如这些高价耗材的使用是否合理，以及有否存在重复使用的问题，难以监管。记者从消费者协会了解到，虽然有过很多患者对手术耗材价格高颇有微词，但由于医患双方信息的不对称，使患者根本无法判断医生对手术耗材的使用是否合理也就无从监管，再加上医患关系不是纯粹的消费关系，所以不适合插手。至于医院内行政管理方面，行内人士坦言，有效的监管根本难以实现，因为手术耗材进入医院，不仅仅是医生收取回扣，就连很多管理人员也利益均沾，所以就不可能进行有效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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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策：手术费“打包”收费
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一院党委书记李为民建议，对现行医疗服务价格定价不合理部分，首先要进行充分的调研和成本核算，使医疗服务价格的制定更加合理化，将耗材价格降下来，增加医生技术劳务的价值。同时，进一步完善特需医疗服务价格管理办法。特需医疗服务项目价格可实行价格主管部门的备案制，将医院已经或即将开展的、确实能为患者提供优质高效的特需医疗服务的项目拿到政府价格主管部门备案，备案待批期间可以按备案价格执行。
陈忠堂教授告诉记者：“事实上，在欧美等西方国家，医生在手术中到底该用多少耗材也没有统一标准。不过在这些国家，病人参加了商业或者社会医疗保险，手术基本由保险公司‘买单’，为了杜绝医院或医生‘乱花钱’，保险公司都会雇请具备医学知识的专业人士对医院的手术成本进行监管。这种第三方监管才是最有力的杜绝手术耗材高价的办法。”
针对手术耗材过度使用增加患者负担的问题，国内一些城市也开始对此进行了规范。例如，宁波规定，对手术中使用的一次性材料实行打包收费，并入手术费价格。例如过去一个阑尾炎手术费用是150元，再加上各种材料费等一共是450元左右，而现在实行的是打包收费，一次性费用460元，耗材费不再逐项收取。其次，规定使用200元以上的材料，必须经患者或家属签字同意，并将所用材料的条形码贴在相关收费记录单上，便于监督检查。据了解，为了避免医院以材料费的名义抬高医疗费，仍在修改的广东医疗服务价格改革方案也有计划将材料费纳入手术费用中“打包”收取。众多专家希望这种“手术打包收费”能够成为一种杜绝手术耗材高价的尝试。,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