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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帝推广“中国人痘”而非“英国牛痘”
澄清一段中国医学的历史
http://www.100md.com 2009年1月22日 《中国中医药报》 第3063期
    2006年2月25日,应四川师范大学之邀,著名清史专家阎崇年教授以《清帝的学习与教子》为题,发表演讲。约半年后,《北京青年报》用整版文字和醒目大标题《阎崇年过人的学习,成就康熙过人的业绩》进行了报道。但读后令人惋惜,因为该文部分内容存在误导,将康熙帝推广中国人发明的人痘接种术,硬是改作是英国人在中国人发明基础上改进的牛痘,借以宣扬康熙帝是“二十五史中唯一了解西方文明的皇帝”,而且作为“康熙帝便对西医、西药发生兴趣,提倡种牛痘以防天花”的例证,这种错误难以令人信服和谅解。因此,我曾在读完该文后,先后两次函请发文予以澄清,但未见音信。虽然今已时过两年多,但那错误无疑还在影响着不知真相的人,且恐以讹传讹。我考虑再三,翻出旧稿,寄《中国中医药报》,希望刊用,以正视听。我声明绝无与阎教授、《北京青年报》作对的意思,只是想给读者一个真实的中国医学的历史知识。

    首先让我强调一下,康熙帝预防天花推广的是中国医学家发明的人痘接种术,绝非公元1805年传入中国的英国医学家改进的牛痘接种术。公元3世纪,天花因战争而传入中国,中国医生面对这一新的灾难,在与之斗争中,提出并总结了许许多多防治办法,最初虽有效果,但并不明显。根据中国医学家防治天花的历史,我们可以认为:中国唐宋时期,已显露出战胜天花的一束束光明,这就是孙思邈(581-682年)运用“以毒攻毒”思想,接种父血或自身脓汁,以防治患儿顽固的“疖病”,取得了成功。也许因此清医学家董玉山将人痘接种预防天花的历史推源于唐开元间(713-741年);清太医院御医接痘专家朱纯嘏在《痘疹定论·种痘论》(1713年)中提出:“宋仁宗时(1023-1063年),丞相王旦,生子俱苦于痘,后生子素,招集诸医,探问方药,时有四川人请见说峨眉山有神医能种痘,百不失一……不窬月,神医到京,见王素摸其顶曰:此子可种,即于次日种痘,至七日发热,后十二日,正痘已结痂矣,由是王旦喜极而厚谢焉。”据史书记载,王素活到67岁不曾感染天花。但在疑古思想影响下,人们以证据欠缺否认了董、朱二位医学家的结论,接受俞茂鲲《痘科金镜赋集解》的观点,认为中国人痘接种法“起于明朝隆庆年间(1567-1572年)”。客观分析,创自唐代说虽无案例,但有充分的学理依据。创自宋代说应当已有比较充分的说服力,虽然当时尚无记载,但案例、接种术,成功的依据,不可能有假。只是因为这一先进成就,由于诸种社会思想因素未得到推广。到了明代,人痘接种技术预防天花已在江南、安徽取得了越来越明显的普及与良好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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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清代,顺治帝因天花病危之际,最大的要事就是传位问题。据载,顺治喜欢长子,而孝庄皇太后则钟爱顺治帝的第三子。此时此刻,母后与顺治帝在传位问题上难以决断,他们请来了二人都很敬重的日耳曼传教士、星历学者、钦天监监正、太常寺卿汤若望(Johann Adom Scholl)。汤若望以患过天花已获对天花终生免疫力为由,认为第三子玄烨继承皇位最为理想。这就是顺治帝1661年驾崩后,玄烨于7岁登上皇位的历史过程。

    玄烨登皇位后,对寻求预防天花的技术十分关注,除继续实施重视隔离,提高治疗水平外,千方百计寻求预防的技术与方法。康熙十七年(1678年),康熙帝之子出痘,他寻得一位候补知县傅为格,对救治天花有一技之长,傅因救治康熙帝之子有功,由知县升为武昌通判。两年后傅因善于种痘,又被召入宫廷,专门负责为皇室子女接种人痘,并在宫廷形成制度,每年春、秋两季风和日暖,天晴气爽之时种痘,规定最佳年龄为2~4岁,地点选在紫禁城或圆明园,其所用痘苗为“水苗法”。

    康熙二十年(1681年),康熙帝不以傅为格的成功而满足,得知江西有专业痘疹兼种痘技术的医师,即命内务府官员徐定弼前往寻求,地方官李月桂推荐朱纯嘏应诏。朱纯嘏(1634-1718年),江西新建人,专痘疹科,尤擅接种人痘预防天花技术,进京入宫,为皇室子孙及皇亲国戚大臣子女接种人痘,成效卓著,被授予太医院御医,并受康熙之命,赴边外49旗及喀尔喀为满蒙王公大臣子孙种人痘以预防天花,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前后26年间,朱氏积累了接种人痘预防天花更为丰富的经验,应对天花感染者之怪症、变症也增加了见识,他于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编撰出《种痘全书》,为种痘在全国推广准备了很好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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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傅为格,特别是朱纯嘏为皇室及满蒙王公大臣子弟接种人痘预防天花的成功,康熙帝十分欣慰满意,他在《庭训格言》中强调:“国初,人多畏出痘,至朕得种痘方,诸子女、尔等子女,皆以种痘得无恙。今边外四十九旗及喀尔喀诸蕃,俱命种痘,凡所种皆得善愈。尝记,初种痘时,年老人尚以为怪,朕坚惫为之,遂全此千万人之生者,岂偶然耶”。

    中国人痘接种由于不断改进,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而且比较安全。据较晚于朱纯嘏的另一位种痘专家张琰,于1741年报道,他一生为八九千人接种了人痘,无效者仅二三十例,说明中国当时的人痘接种已十分安全有效。康熙对人类战胜烈性传染病——天花,做出了顶天立地的创举,他亲自调研寻找接种人痘医师,政府创设“种痘局”,民间张榜发文《力劝普种痘花法》,劝说民众为子女孩童接种人痘,以预防天花流行。康熙帝这些成功举措也引起国外越来越大的关注。

    首先,俄罗斯于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请求派医师来中国学习接种人痘预防天花的技术。俞正燮(1775-1840年)在其《癸巳存稿》中记述:“俄罗斯遣人到中国学痘医,由撒纳特衙门,移会理藩院衙门,在京城肆业。”这是中国人痘接种术外传俄罗斯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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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驻土耳其公使夫人——蒙塔古(1689-1762年)在土耳其为子女接种人痘预防天花,前苏联医史学家彼得洛夫认为,土耳其的人痘接种术,来自俄罗斯,也可能直接学自中国。英使夫人蒙塔古回国后,在英国推广人痘接种以预防天花取得成功,最初虽有阻力但终于得到学术界认可,由此得以在欧洲推广。其后,中国人痘接种预防天花的技术,由英、法等欧洲国家再传到非洲、美洲,并返回到亚洲印度等。

    美国一位普通的医生波尔斯东(1679-1766年)于1721年,为自己的儿子与两名奴隶接种了人痘取得成功。美国著名科学家富兰克林,在儿子因未接种人痘而死于天花时,大声疾呼要推广人痘接种预防天花的技术。在美国独立战争中,由于华盛顿为其家族与他所统帅的军队接种了人痘,从而避免了天花流行造成的灾难。

    中国人痘接种预防天花的技术,在18世纪前后已传遍各大洲,在控制天花流行与杀伤力方面,发挥了不可低估的作用,那么,中国人痘接种与英国人改进发明牛痘接种有何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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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英国在蒙塔古夫人为英国人接种人痘成功并予以推广的时候,英国的乡村医生也掌握了这一技术,琴那,有译为员纳者,琴那(Edword Jenner,1746-1823年)是英国的一位推广人痘接种的乡村医生,他本身也因为接种人痘而获得对天花的免疫。当一位挤奶女工告诉他,她因感染过牛天花,在手上曾长过痘疱因而不需要再接种人痘时,这给善于钻研思考的琴那非常强烈的启发,是不是可以用牛痘取代人痘?1796年,琴那终于在一位男孩菲普斯身上试种牛痘获得成功。我们可以这样认为,没有中国人痘接种在英国的推广,就不会有牛痘接种的被认可。

    公元1805年,即琴那于1796年接种牛痘成功后10年,牛痘传入中国。由于更加安全有效,牛痘接种逐渐在全世界取代了中国人痘接种。讲到这里已经很清楚:中国人痘的发明最晚是明代隆庆年间(1567-1572年),牛痘是1796年发明,晚于中国200多年,况且英国牛痘之发明者确实是一位自己接种了人痘并以接种人痘为职业的乡村医生,这一层关系最清楚不过的说明了二者之间的渊源。康熙帝推广的预防天花技术是中国土生土长的人痘,绝非是英国琴那发明的牛痘,那时,世界上还根本没有牛痘。希望读者对中国人与烈性传染病作斗争的丰功伟绩,有一个真实的了解,我们中华民族绝非什么都不如外国人。, 百拇医药(李经纬中国中医科学院医史文献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