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家乡米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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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克勤
我的家乡在湘西南的一个小山村。一进腊月，乡下的人们就开始忙碌着准备过年，尤其是过了腊月初九，家家都在蒸年酒。老家的年酒，即米酒，又称糯米酒。它浓醇香甜，是家乡人过春节吃团圆饭必喝的家乡酒。
乡下人好酒，源于乡下人好客。平时，无论哪家来了客人，不管远亲或近邻，淳朴豪爽的乡下人都敬若上宾。客人来了，除了宰鸡杀鸭，自酿的米酒更是少不了，家乡人陪客人喝酒更是爽快，瓦瓷大碗，一碗一口干。
在孩提中的记忆，我家的酒多由爷爷酿造。每年，爷爷都执意坚持亲手酿酒，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是他好酒如命，生怕一年辛苦耕种收获的几担糯米被糟蹋了，没酿出好酒来，断了他的酒水。
爷爷的性情粗犷，酿酒却很心细。每年腊月初九刚过，爷爷便开始酿造年酒了。选料、泡米、蒸煮、起锅、入缸、调温、精心照料，一丝不苟。几天过后，满屋里就飘出阵阵酒香，而且越来越浓，这也是爷爷一年中最高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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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家里每年酿好的米酒都有十几坛，但也只能喝个把年头，第二年腊月时，一个个酒坛就全空了。爷爷有把纯锡锻铸的酒壶，非常精致。饭前，家里人给爷爷盛满一壶酒，若是冬天，还要把壶放进锅里烧水暖一暖。爷爷酒量其实不大，酒瘾却很重，每餐必饮。爷爷喝酒的样子，不急不缓，抿一口，夹一筷子菜，再抿一口，很悠闲的样子。儿时的我，看着爷爷陶醉的表情，很是想不通，酒这东西为什么会使爷爷如此神仙般快乐。有时看爷爷碗里的酒尽了，我调皮地拿着酒壶，赶忙为爷爷斟满，如果爷爷摆手不要了，我便飞快地拿了碗，给爷爷满满地盛一碗饭。每至此，爷爷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来，用手摸着我的脑壳说：“乖，真乖哪!”
爷爷好饮酒，却极少醉。但每年除夕的年夜饭，爷爷必醉。家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春节全家人必须全部回家陪爷爷奶奶过年。家人团圆，喜笑颜开，伴着劈里啪啦的爆竹声，儿孙们个个端着酒杯给爷爷敬酒。爷爷眯着眼，大口大口地喝，不多时，他已是醉眼惺忪。一边喝还一边嘟囔：“我今天高兴哪，你们全回来了。我，我要多喝几口。”年夜饭没完，爷爷早已烂醉如泥。大家把爷爷架进屋里休息，一个个眼眶都湿润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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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爷爷的年龄增大，身体也日益虚弱，在医生的建议下，爷爷无奈之下戒了酒。爷爷不能喝酒了，我却长成人，喝的酒也越来越多。喝酒的时间越长，我对米酒的回忆也越浓。我总感觉到白酒太烈，啤酒太淡，喝过的种种酒，远不及老家米酒更浓郁和香醇。偶尔也能喝几回酒厂生产的米酒，却总喝不出老家米酒那番沁人心脾的甜美。于是，我愈加渴望过年，渴望年夜饭桌上，那一碗诱人的米酒。
我对老家米酒的真正理解，其实是在爷爷戒酒之后。当爷爷的酒壶尘封之后，家里的酒桌上没有了爷爷的醉意和笑颜，我发现家里的米酒喝起来，突然少了一份浓厚的乡情。我终于明白了，对米酒的渴望和珍爱，原来是对爷爷的一份挂念。米酒这东西，也是有感情的。
昨晚我又做了一个梦，又回到家乡，梦见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欢声笑语，还梦见爷爷喝酒时的醉意和笑颜。我从梦中醒来时，枕边似乎还散发着醉人的浓郁和香醇……,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