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与疾病
徐渭《紫藤花》
拉菲尔《耶稣变容图》
■林凤生
崇尚写实的西方经典绘画，特别注重对人物的描述，人物画和肖像画也因此成为绘画中的独立分支。 在一些世界名画中，人物形象被表达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以至于观者在欣赏画家的精湛画技之余，还能对画中人物的精神面貌和健康状况产生感性的了解。
达·芬奇的名画《蒙娜丽莎》，女主人公浮肿的脸庞和肿胀的手指告诉观者她是一位已经怀孕三个月的少妇。传统宽大的孕妇装束更是从侧面佐证了这一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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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的另一幅肖像画《抱貂的女子》，画中穿着时髦的米兰贵族服装、额头系着发夹的少女，据说是米兰公爵史佛萨的情妇。请注意女子抚摸着貂的右手，僵硬的手指透露着一种莫名的紧张，她应该患有某种焦虑症(看来“小三”也不那么好当)。
此外，画有人物群像的宗教画和风俗画里也常常有病人的形象。如拉菲尔精心绘制3年，但未能完成的巨作《耶稣变容图》里，就有一个患重病的孩子，由父母带来请耶稣为他驱邪。
画中的孩子眼珠上翻，大张着嘴，似乎想高喊些什么，且上肢僵硬，呈痉挛状态。有观者认为孩子患了歇斯底里症，也有说他患的是癫痫病。19世纪的法国医生夏尔科专攻歇斯底里症，他认为拉菲尔的画画得并不确切。他在《艺术作品中的鬼魂附体者》(1886年出版)中说：“他痉挛的动作不仅古怪，而且矛盾。虽然他的眼珠上翻，但这种体态完全不是得病的症候。另外，他痉挛的样子极不自然，右手垂直上举着，而右手的姿势没有任何特点。左臂向下伸，肌肉紧绷，手腕用力，五指使劲分开……我从来未见到过患者有这样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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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菲尔的画里居然出现这样的低级错误，有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我仔细思忖后发现，大师在创作的时候不可能雇佣病人来做模特，要么他在凭记忆作画(记忆是有错误的)，要么他雇佣的模特在装模作样——这是笔者的个人之见。
比利时风俗画兼风景画画家布鲁盖尔画过一幅《圣维塔斯舞蹈病》，画的是当地人正在跳一种“白痴舞”，即模仿舞蹈病患者手舞足蹈的模样(有如我国的醉拳，模仿醉汉的行为)。有4位装扮成患者的舞者，假装痉挛被别人架着行进，还不停地挣扎，使队伍陷入极度混乱，再配上高亢的吹奏乐曲，场面热闹而充满动感。
历史学家告诉我们，画中表演的舞蹈病是一种当时流行非常广泛的疾病，其疯狂行为影响到中世纪各地区的社会安定。该病由后来的医学家西顿哈姆命名。据分析，这种病是由于食用了发霉的黑麦角面包中毒引起的。发病时，肢体出现痉挛，动作疯狂而乖张。
布鲁盖尔(1525~1569)是尼德兰文艺复兴盛期绘画中的杰出代表。他喜欢用象征和夸张的手法来描绘农村的自然风光和民俗生活。他还善于用绘画来讲解当地流行的民间谚语。《盲人》就是他最著名的作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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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的一群盲人，沿着陡坡一个拉着一个向前挪动着，相互搀扶，步履蹒跚。但第一个盲人已经跌进了一条深沟，后面的人还浑然不知，可以想象他们的前途是何等糟糕。
这幅画诠释的是尼德兰谚语“一个瞎子不要给别的瞎子带路”，布鲁盖尔对盲人的刻画惟妙惟肖，并对他们的失明状况作了医学专业的描述：第一位角膜上有一层白点状的角膜翳——角膜白斑症；另一位抬头朝天的盲人患有眼球萎缩症；第三位盲人露出了摘掉了眼球的眼眶；而走在最后的盲人，眼睛显然患过严重的炎症，眼皮已经无法睁开……
重视疾病患者的外在形体表现是许多名画家的特点，他们画的腿脚残疾、麻风病人或肝病患者都极其精确，往往根据画面，就可以诊断出疾病。
此外，倘若画家本人患有某种疾病，也可以从他们的画中看到一些蛛丝马迹。俄罗斯画家列宾晚年应博物馆邀请修补他的一幅早年名画《伊凡雷帝父子》，谁知这幅画被列宾涂得青一块、紫一块，不堪入目。原来，他年老之后，眼睛的黄斑发生变性，虹膜色素沉积而变为黄色，仿佛眼前隔着一块黄玻璃，发生辨色失误，结果就造成原来该用红色、橙色的地方，涂上了蓝色和紫色，把画弄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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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凡·高则将天穹上的星体画得异常明亮，还加上不规则的弧线衬托，因为他的癫痫病让他产生了幻觉——星体竟如此辉煌。而上面说过达·芬奇的画《抱貂的女子》中少女的手有点僵硬，心理学家佛洛伊德分析了达·芬奇的许多作品后认为，这是达·芬奇绘画中经常出现的特征，与画家本人潜意识底层的神秘、悸动、焦虑有关。
而我国明代大画家徐渭，亦是一个精神疾病患者。台湾学者张之杰称他为中国的凡·高。他的病也不比凡·高轻。据张之杰分析，他患有狂躁忧郁症，故行为怪异，46岁因杀妻坐牢7年，53岁出狱。从出狱后到去世的19年里，是他创作的旺盛时期，而且愈到晚年作品愈精，简直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他晚年的作品《紫藤花》图，其不安之情结可谓显露无遗。画上杂乱的花木和纠结的蔓藤，有的用细笔勾勒，有的用大笔泼墨。可以想象，老徐在作画之时一定是运笔如飞，具有强烈的发泄意味。那画上的一舒一张，一淡一浓，一散一结形成了特殊的韵律，看不到一丝安宁。他自题诗曰：“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其狂癫之态，跃然纸上。
事实上，通过对病人绘画和书写的研究来了解他们的精神状态和思维活动，早就是神经科学和视觉思维研究的重要课题，一些有趣的故事，容日后再与读者交流。,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