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法理论在药监执法中的运用
编者按：民法是规范社会生活的重要法律，是调整平等主体自然人、法人和其他组织之间财产关系和人身关系的法律规范的总称。而在行政执法中，由于一方是行使国家权力、维护社会整体利益的国家机关，一方是接受并服从管理的自然人、法人和其他组织，显然，二者处于不平等地位。因此在通常情况下，民法是难以适用于行政执法中的。然而，行政法律关系复杂多样，行政执法中相关案件的处理，虽不能依据民法理论直接处罚当事人，但监管部门完全可以据此判断涉案当事人之间的是非曲直，然后再作出相应的行政处罚。下面这篇文章就是运用民法相关规定，解决了药品监管执法中遇到的争议问题，今日本版予以刊登，希望对广大执法人员有所启发。
杜某从事个体收购、销售药品生意，张某看到杜某收购药品的广告后，便联系杜某。双方谈妥价格，张某遂通过互联网(货源地为北京)购买了200盒格列齐特片(达美康)，购进价格为20元/盒，后以50元/盒的价格销售予杜某。杜某拿到药品后发现所购药品的防伪码与真品不一致，遂认为系假药。为索回上次交易货款，杜某再次与张某约定：交易药品为注射用胸腺肽＠1(日达仙)，购进价格550元/盒，成交价格为700元/盒。后张某同样采用网购方式购买“日达仙”。2011年某日下午，张某在某中学门口从邮政快递人员手中接过一个箱子，递给前来取药的杜某，杜某打开箱子发现内有10盒“日达仙”。邮递人员要求张某付款，张某遂要求杜某给付“日达仙”药品交易款，杜某以上次所购“达美康”系假药为由拒绝付款并要求退回上次交易款，两人发生争执，后至派出所(期间，10盒“日达仙”一直放在杜某手中，邮递人员跟随至派出所)。经药品监管部门鉴定，上述“达美康”、“日达仙”均为假药。
, 百拇医药
问题一：药品监管部门对张某无证销售假药行为进行行政处罚时，10盒“日达仙”是否能认定在内？
对于该问题，执法人员产生了争议：第一种意见认为，10盒日达仙的所有权因未向邮递人员支付货款而未发生转移，因此仍属于北京卖方所有，不应计在张某身上。第二种意见认为，张某或杜某未在邮递单上签字，因此药品所有权未发生转移，仍属于北京卖方所有，不计在张某身上。第三种意见认为，张某从邮递人员手中接过货物，并转交杜某，后该货物一直处于杜某控制之下，货物的所有权已发生转移，应当计在张某身上。
笔者认为，综观上述争议，其实质在于所有权何时发生转移，只要确定药品所有权转移的时间点，问题自然解决。《合同法》第一百三十三条规定：“标的物的所有权自标的物交付时起转移，法律另有规定或当事人另有约定的除外”。《物权法》第二十三条规定：“动产物权的设定和转让，自交付时发生效力，但法律另有规定的除外。”本案中，如要确定药品所有权转移时间点，应当首先确定货物交付时间点(药品为动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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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种意见认为，所有权以向邮递人员付款时发生转移，不付款即不能取得所有权，实质上是将所有权转移与由合同履行行为引发的债务问题相混淆。根据民法理论，动产所有权转移时的“交付”并非指“交付”钱款，而指的是卖方将动产交付给买方。买方不支付货款仅涉及买方合同履行问题，不影响、更不应是另一方履行合同(交付标的物)的前提或必要条件，只会引发违约以及随之而来的债务纠纷。法律没有规定买方必须先履行合同，卖方才能履行合同。
第二、三种意见均认同动产所有权转移以动产交付为准，但在认定何为交付上仍存在不同理解。民法理论上，交付可分为两种：一种是物权意义上的交付，是作为物权变动的一种公示方式，通过交付这一能够为公众所认识的外观现象表示物权的变动。物权法对于交付注重的是交付的结果，一般不考虑交付的过程，换言之，主要考虑是否实际发生了占有的移转。即使交付过程存在瑕疵，已经交付的也可以发生物权的变动。另一种是合同意义上的交付，此种交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交付，只是合同一方的履行行为，完成交付就是履行合同。合同法注重交付的过程，如果在交付过程中存在瑕疵，就可能构成违约。合同法中的交付不必一定为占有的现实移转，故而与动产所有权转移不存在必然联系。本案中，张某或杜某在邮递单上签字，是一种签收行为，是对卖方履行合同行为(包括动产的现实交付、物品与合同约定标的物是否一致、物品的完整性，甚至还包括承运方运输行为)的确认。显然，这种签收行为涵盖的内容要远比现实交付丰富的多，因此，将签收行为理解为动产物权转移的标志略显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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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案中，邮递人员受卖方的委托，将货物交给张某，这个行为表明了卖方的交付意思表示，张某伸手接过货物，即体现了买方同意接受动产的意思表示，也用行动完成了物品在空间上的占有转移，将物品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此时，笔者认为药品的所有权已经发生了转移。没有签字只能说明张某对卖方的合同履行行为未进行认可而已，买卖双方在合同履行上仍存在可继续性，毕竟现实交付只是买卖合同中卖方应当履行义务的一部分，但却是所有权转移的唯一标准。
问题二：药品监管部门对杜某无证销售假药行为进行处罚时，10盒“日达仙”是否能认定在内？
对于该问题，执法人员有两种观点：观点一认为杜某未取得动产所有权，没有完成购进行为，不能认定在其违法行为之中。观点二认为杜某已经完成购进行为，实际上取得了10盒“日达仙”的所有权，应当认定在内。
对于观点一，笔者已在上文进行了详细阐述，不再赘述。而观点二，问题出在对销售这一概念的理解上。理论上，销售有两种理解，一为狭义上的，仅指卖方向买方销售货物的出售行为。二为广义上的，认为销售包括三个过程：为卖而买、储存和售出。当然，三个过程的时间跨度可长可短，实践中往往会出现药品从生产厂家直接运输至医院等使用机构，经营单位储存时间为零，即所谓的零库存。在药品监管执法中，认定行为人销售或经营行为时，多数采纳广义理解。本案中，杜某虽已取得10盒“日达仙”的所有权，但是综合整个案情，笔者认为杜某之所以会与张某达成购买“日达仙”的约定，其根本目的是以控制该物品为要挟，索回上次交易货款，不存在买来后销售的故意。尽管行政案件中执法人员可不考虑行为人的主观故意，但是面对本案中张某索款未果后毅然报警的行为，笔者认为应当将杜某完成的购买行为与为卖而买的行为区分开来，10盒“日达仙”不应当认定在杜某违法销售行为之内。, 百拇医药(江苏省无锡市食品药品监管局 王 伟)
杜某从事个体收购、销售药品生意，张某看到杜某收购药品的广告后，便联系杜某。双方谈妥价格，张某遂通过互联网(货源地为北京)购买了200盒格列齐特片(达美康)，购进价格为20元/盒，后以50元/盒的价格销售予杜某。杜某拿到药品后发现所购药品的防伪码与真品不一致，遂认为系假药。为索回上次交易货款，杜某再次与张某约定：交易药品为注射用胸腺肽＠1(日达仙)，购进价格550元/盒，成交价格为700元/盒。后张某同样采用网购方式购买“日达仙”。2011年某日下午，张某在某中学门口从邮政快递人员手中接过一个箱子，递给前来取药的杜某，杜某打开箱子发现内有10盒“日达仙”。邮递人员要求张某付款，张某遂要求杜某给付“日达仙”药品交易款，杜某以上次所购“达美康”系假药为由拒绝付款并要求退回上次交易款，两人发生争执，后至派出所(期间，10盒“日达仙”一直放在杜某手中，邮递人员跟随至派出所)。经药品监管部门鉴定，上述“达美康”、“日达仙”均为假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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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一：药品监管部门对张某无证销售假药行为进行行政处罚时，10盒“日达仙”是否能认定在内？
对于该问题，执法人员产生了争议：第一种意见认为，10盒日达仙的所有权因未向邮递人员支付货款而未发生转移，因此仍属于北京卖方所有，不应计在张某身上。第二种意见认为，张某或杜某未在邮递单上签字，因此药品所有权未发生转移，仍属于北京卖方所有，不计在张某身上。第三种意见认为，张某从邮递人员手中接过货物，并转交杜某，后该货物一直处于杜某控制之下，货物的所有权已发生转移，应当计在张某身上。
笔者认为，综观上述争议，其实质在于所有权何时发生转移，只要确定药品所有权转移的时间点，问题自然解决。《合同法》第一百三十三条规定：“标的物的所有权自标的物交付时起转移，法律另有规定或当事人另有约定的除外”。《物权法》第二十三条规定：“动产物权的设定和转让，自交付时发生效力，但法律另有规定的除外。”本案中，如要确定药品所有权转移时间点，应当首先确定货物交付时间点(药品为动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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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种意见认为，所有权以向邮递人员付款时发生转移，不付款即不能取得所有权，实质上是将所有权转移与由合同履行行为引发的债务问题相混淆。根据民法理论，动产所有权转移时的“交付”并非指“交付”钱款，而指的是卖方将动产交付给买方。买方不支付货款仅涉及买方合同履行问题，不影响、更不应是另一方履行合同(交付标的物)的前提或必要条件，只会引发违约以及随之而来的债务纠纷。法律没有规定买方必须先履行合同，卖方才能履行合同。
第二、三种意见均认同动产所有权转移以动产交付为准，但在认定何为交付上仍存在不同理解。民法理论上，交付可分为两种：一种是物权意义上的交付，是作为物权变动的一种公示方式，通过交付这一能够为公众所认识的外观现象表示物权的变动。物权法对于交付注重的是交付的结果，一般不考虑交付的过程，换言之，主要考虑是否实际发生了占有的移转。即使交付过程存在瑕疵，已经交付的也可以发生物权的变动。另一种是合同意义上的交付，此种交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交付，只是合同一方的履行行为，完成交付就是履行合同。合同法注重交付的过程，如果在交付过程中存在瑕疵，就可能构成违约。合同法中的交付不必一定为占有的现实移转，故而与动产所有权转移不存在必然联系。本案中，张某或杜某在邮递单上签字，是一种签收行为，是对卖方履行合同行为(包括动产的现实交付、物品与合同约定标的物是否一致、物品的完整性，甚至还包括承运方运输行为)的确认。显然，这种签收行为涵盖的内容要远比现实交付丰富的多，因此，将签收行为理解为动产物权转移的标志略显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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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案中，邮递人员受卖方的委托，将货物交给张某，这个行为表明了卖方的交付意思表示，张某伸手接过货物，即体现了买方同意接受动产的意思表示，也用行动完成了物品在空间上的占有转移，将物品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此时，笔者认为药品的所有权已经发生了转移。没有签字只能说明张某对卖方的合同履行行为未进行认可而已，买卖双方在合同履行上仍存在可继续性，毕竟现实交付只是买卖合同中卖方应当履行义务的一部分，但却是所有权转移的唯一标准。
问题二：药品监管部门对杜某无证销售假药行为进行处罚时，10盒“日达仙”是否能认定在内？
对于该问题，执法人员有两种观点：观点一认为杜某未取得动产所有权，没有完成购进行为，不能认定在其违法行为之中。观点二认为杜某已经完成购进行为，实际上取得了10盒“日达仙”的所有权，应当认定在内。
对于观点一，笔者已在上文进行了详细阐述，不再赘述。而观点二，问题出在对销售这一概念的理解上。理论上，销售有两种理解，一为狭义上的，仅指卖方向买方销售货物的出售行为。二为广义上的，认为销售包括三个过程：为卖而买、储存和售出。当然，三个过程的时间跨度可长可短，实践中往往会出现药品从生产厂家直接运输至医院等使用机构，经营单位储存时间为零，即所谓的零库存。在药品监管执法中，认定行为人销售或经营行为时，多数采纳广义理解。本案中，杜某虽已取得10盒“日达仙”的所有权，但是综合整个案情，笔者认为杜某之所以会与张某达成购买“日达仙”的约定，其根本目的是以控制该物品为要挟，索回上次交易货款，不存在买来后销售的故意。尽管行政案件中执法人员可不考虑行为人的主观故意，但是面对本案中张某索款未果后毅然报警的行为，笔者认为应当将杜某完成的购买行为与为卖而买的行为区分开来，10盒“日达仙”不应当认定在杜某违法销售行为之内。, 百拇医药(江苏省无锡市食品药品监管局 王 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