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茶人的养生经
生于上世纪30年代初的王宝生先生，是真正的老北京茶人，老爷子退休多年，都快八十岁的人了，却常爱骑着那辆锃亮的老飞鸽自行车去茶城“开茶话会”，与人分享自己的“寿而康之道”。席间，老茶人不仅侃谈养生，还不时“爆料”京城与茶有关的旧事。
北京种过茶
解放后王宝生离开了茶庄，可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茶叶这个行当，不惑之年还当了一回“北京茶王”。北京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种过茶，这段往事虽说不算久远，却鲜为人知。当年的“领头人”就是王宝生，他家里居然还“藏”着一罐当年的炒青毛茶样。1976年上级决定搞“南茶北引”，这使命光荣地落到时在茶叶公司任职的王宝生身上。种茶得先选地。被相中的是城北密云县不老屯镇永乐村，地处密云水库库北的小山坳里，三面丘陵，中间一块坡地。由王宝生带队，永乐村一男一女跟随， “北京种茶团”即奔赴杭州以及山东等产茶区考察取经。要让外来的茶树能扎根，必须从改良土壤做起。于是，往田里施有机肥，加硫酸亚铁以增加土壤酸性。为保持空气温度和湿度，还从城南请来菜农，将三亩多土地全部搭起塑料大棚。“那时从山东新泰县买了30多斤茶籽。浸种后，用村里养猪场的温控饲料大缸，在里面铺一层沙再撒一层茶籽，烧炕加温，每日洒水，过半月，茶籽出芽，后移栽到地里并引水喷灌。三年的时间，茶树长到齐腰高，茁壮茂盛。当年出炒青成品50斤，发运到浙江金华去窨制成茉莉花茶。”由此，土生土长的“皇城茉莉花茶”诞生了。“但是这几十斤茶叶的成本太高了!后来组织上决定放弃种茶项目。”三十几年过去，当年的三亩茶园已经荒芜，可老茶人的记忆没有荒芜，老爷子说自己这些年还去村里拜访老乡亲。村民们也还记得他这个“北京茶王”。
启云学手艺
说“养生”之前，先说说老茶人经历的“人生历练”。13岁时，宝生被父亲送到崇文门西花市大街北羊市口的启云茶庄当学徒。那时，无论饭庄还是茶庄，规矩虽有不同，但初进门的徒弟地位都不高。茶庄里有个说法，“早徒弟，晚伙计”，意即徒弟早起便要开始忙活：收拾屋子，刷茶碗，坐水沏茶，叠包装纸，样样都干，晚上要睡觉了还要搭床扛被褥。而当伙计的下午才到店里上班。过去茶庄营业时间长，冬天早8点至晚9点，夏天早7点便开门，晚10点半上门板。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这“人生一日”忒漫长。王老爷子说那会儿年轻，难免有时早上睡过头。遇此情况，老板不打也不骂，一声不吭地把店门大敞，让当事人脸面全无。一次刻骨铭心，日后再也不敢“出丑”。老爷子说自己早起的习惯就是在学徒时养成的。早起对身体非常有益。老北京茶庄里，做事的都是男性，一律剃光头着长衫。照规矩，每半月理发一次。到时，剃头的师傅胳肢窝里夹着工具上门服务。除了其他行业明令的禁忌外，茶庄还有特殊的禁忌，如“背靠柜台站着”，那是绝对不允许。老板见状会说：“您想把柜台背走啊!您还打算吃饭吗？”老茶庄不仅给伙计徒弟们立规矩，也给客人立规矩。比如买茶叶的客人如果带着孩子，男孩儿可以坐柜台上，女孩儿就不行。过去茶庄有个很“仁义”的做法，进门的八仙桌上放着茶壶茶碗，不仅为买茶的客人沏茶倒水，对过往路人也免费招待茶饮。此举不仅“解众人之渴”，还为茶庄壶中剩茶觅得去处，有“一石二鸟”之利。过去，春节期间店铺才歇业。正月初六一开门，头一位顾客那是要多给茶叶的，此旧习真该传承!“在茶庄学徒，要学的本事之一就是包茶叶”。过去卖茶通常是论包卖，一包为一泡。“如果买半斤，那就算大买卖了。”老百姓买茶多是为招待客人，用水汆在炉子上坐水，够沏一壶即可。茶又分茶叶和茶末儿两种包装，茶叶的包因形如火镰，故名“火镰片”。装茶末儿的包叫锥子把儿。王老爷子说，为制造“茶香四溢”的效果，店家事先还要把包装纸用茉莉花窨过，茶叶里还要搁两朵茉莉花，买茶的主儿求个“眼见为实”。空闲时，老板也会让徒弟沏壶茶，大伙儿品一品，老话称此为“沏样子”。但像王宝生这样新来的学徒，就只能喝大伙儿的“剩茶”了。
养生切记“好”
如今，卖茶种茶都成了悠悠往事，老茶人可以一心无挂念地颐养天年了。对于自己的生活，老爷子颇有心得且总结精辟：吃好喝好玩好乐好。“吃好，就是吃舒服了就好。人不能‘吃死食儿’，不能总盯着一类食物吃，要会搭配。喝好，就是酒可以喝，客人来时可以共饮，无人时也可以独饮，但不能天天喝，顿顿喝。而且喝酒后必须吃饭，因为吃了粮食，酒的营养才能被吸收。”早起一杯淡茶，也是老茶人长年不变的习惯。“有些老北京人早起爱空腹喝浓茶，长期如此肯定伤胃。”依王老爷子的观点，喝水也是有讲究的，“饭后一个半小时内我绝不喝水。水会冲淡胃液，对消化吸收不利。”“说到玩好，我是爱遛弯儿逛地摊和听戏，而且专去老北京的胡同转悠，比如鸭子桥的鸽子市，那儿逢周四、六、日，人最多。”老爷子说自己是那里的常客。除了为散心消遣，还希望能淘到一个上世纪六十年代北京茶叶店里用的那种2两装的小茶叶筒。“那长方形的茶叶筒还是仿当年义利食品厂的饼干筒设计的，上面绘有迎客松，还有郭沫若的题诗：岩山武夷一片碧，采茶农女似蝴蝶。冬日增温暑解渴，迄今辛勤慰远人。”老爷子强调说，自己虽然爱玩，但从不打牌，“那种娱乐有输赢啊，玩儿的时候心态如何能好？”说到乐，“人到晚年心态要平衡，要懂得人生之路不平凡，确有苦辣酸甜咸，要珍惜情谊广交友，这样就没烦恼，自然就乐。”因为参透了人生“乐”的根本，心态好，老爷子说自己三十多年没得过病。“不能因为有公费医疗，就不怕得病，我是不想占国家这个便宜。医院设施再好，给您住单间装空调，可咱自个儿受罪啊!”这老爷子想得明白，说得在理，自然活得自在。 张喆 制图 冯晨清 H126
北京种过茶
解放后王宝生离开了茶庄，可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茶叶这个行当，不惑之年还当了一回“北京茶王”。北京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种过茶，这段往事虽说不算久远，却鲜为人知。当年的“领头人”就是王宝生，他家里居然还“藏”着一罐当年的炒青毛茶样。1976年上级决定搞“南茶北引”，这使命光荣地落到时在茶叶公司任职的王宝生身上。种茶得先选地。被相中的是城北密云县不老屯镇永乐村，地处密云水库库北的小山坳里，三面丘陵，中间一块坡地。由王宝生带队，永乐村一男一女跟随， “北京种茶团”即奔赴杭州以及山东等产茶区考察取经。要让外来的茶树能扎根，必须从改良土壤做起。于是，往田里施有机肥，加硫酸亚铁以增加土壤酸性。为保持空气温度和湿度，还从城南请来菜农，将三亩多土地全部搭起塑料大棚。“那时从山东新泰县买了30多斤茶籽。浸种后，用村里养猪场的温控饲料大缸，在里面铺一层沙再撒一层茶籽，烧炕加温，每日洒水，过半月，茶籽出芽，后移栽到地里并引水喷灌。三年的时间，茶树长到齐腰高，茁壮茂盛。当年出炒青成品50斤，发运到浙江金华去窨制成茉莉花茶。”由此，土生土长的“皇城茉莉花茶”诞生了。“但是这几十斤茶叶的成本太高了!后来组织上决定放弃种茶项目。”三十几年过去，当年的三亩茶园已经荒芜，可老茶人的记忆没有荒芜，老爷子说自己这些年还去村里拜访老乡亲。村民们也还记得他这个“北京茶王”。
启云学手艺
说“养生”之前，先说说老茶人经历的“人生历练”。13岁时，宝生被父亲送到崇文门西花市大街北羊市口的启云茶庄当学徒。那时，无论饭庄还是茶庄，规矩虽有不同，但初进门的徒弟地位都不高。茶庄里有个说法，“早徒弟，晚伙计”，意即徒弟早起便要开始忙活：收拾屋子，刷茶碗，坐水沏茶，叠包装纸，样样都干，晚上要睡觉了还要搭床扛被褥。而当伙计的下午才到店里上班。过去茶庄营业时间长，冬天早8点至晚9点，夏天早7点便开门，晚10点半上门板。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这“人生一日”忒漫长。王老爷子说那会儿年轻，难免有时早上睡过头。遇此情况，老板不打也不骂，一声不吭地把店门大敞，让当事人脸面全无。一次刻骨铭心，日后再也不敢“出丑”。老爷子说自己早起的习惯就是在学徒时养成的。早起对身体非常有益。老北京茶庄里，做事的都是男性，一律剃光头着长衫。照规矩，每半月理发一次。到时，剃头的师傅胳肢窝里夹着工具上门服务。除了其他行业明令的禁忌外，茶庄还有特殊的禁忌，如“背靠柜台站着”，那是绝对不允许。老板见状会说：“您想把柜台背走啊!您还打算吃饭吗？”老茶庄不仅给伙计徒弟们立规矩，也给客人立规矩。比如买茶叶的客人如果带着孩子，男孩儿可以坐柜台上，女孩儿就不行。过去茶庄有个很“仁义”的做法，进门的八仙桌上放着茶壶茶碗，不仅为买茶的客人沏茶倒水，对过往路人也免费招待茶饮。此举不仅“解众人之渴”，还为茶庄壶中剩茶觅得去处，有“一石二鸟”之利。过去，春节期间店铺才歇业。正月初六一开门，头一位顾客那是要多给茶叶的，此旧习真该传承!“在茶庄学徒，要学的本事之一就是包茶叶”。过去卖茶通常是论包卖，一包为一泡。“如果买半斤，那就算大买卖了。”老百姓买茶多是为招待客人，用水汆在炉子上坐水，够沏一壶即可。茶又分茶叶和茶末儿两种包装，茶叶的包因形如火镰，故名“火镰片”。装茶末儿的包叫锥子把儿。王老爷子说，为制造“茶香四溢”的效果，店家事先还要把包装纸用茉莉花窨过，茶叶里还要搁两朵茉莉花，买茶的主儿求个“眼见为实”。空闲时，老板也会让徒弟沏壶茶，大伙儿品一品，老话称此为“沏样子”。但像王宝生这样新来的学徒，就只能喝大伙儿的“剩茶”了。
养生切记“好”
如今，卖茶种茶都成了悠悠往事，老茶人可以一心无挂念地颐养天年了。对于自己的生活，老爷子颇有心得且总结精辟：吃好喝好玩好乐好。“吃好，就是吃舒服了就好。人不能‘吃死食儿’，不能总盯着一类食物吃，要会搭配。喝好，就是酒可以喝，客人来时可以共饮，无人时也可以独饮，但不能天天喝，顿顿喝。而且喝酒后必须吃饭，因为吃了粮食，酒的营养才能被吸收。”早起一杯淡茶，也是老茶人长年不变的习惯。“有些老北京人早起爱空腹喝浓茶，长期如此肯定伤胃。”依王老爷子的观点，喝水也是有讲究的，“饭后一个半小时内我绝不喝水。水会冲淡胃液，对消化吸收不利。”“说到玩好，我是爱遛弯儿逛地摊和听戏，而且专去老北京的胡同转悠，比如鸭子桥的鸽子市，那儿逢周四、六、日，人最多。”老爷子说自己是那里的常客。除了为散心消遣，还希望能淘到一个上世纪六十年代北京茶叶店里用的那种2两装的小茶叶筒。“那长方形的茶叶筒还是仿当年义利食品厂的饼干筒设计的，上面绘有迎客松，还有郭沫若的题诗：岩山武夷一片碧，采茶农女似蝴蝶。冬日增温暑解渴，迄今辛勤慰远人。”老爷子强调说，自己虽然爱玩，但从不打牌，“那种娱乐有输赢啊，玩儿的时候心态如何能好？”说到乐，“人到晚年心态要平衡，要懂得人生之路不平凡，确有苦辣酸甜咸，要珍惜情谊广交友，这样就没烦恼，自然就乐。”因为参透了人生“乐”的根本，心态好，老爷子说自己三十多年没得过病。“不能因为有公费医疗，就不怕得病，我是不想占国家这个便宜。医院设施再好，给您住单间装空调，可咱自个儿受罪啊!”这老爷子想得明白，说得在理，自然活得自在。 张喆 制图 冯晨清 H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