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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大上海,与死神共舞那彩云之南
http://www.100md.com 2017年1月2日 《知音(月末版)》
     那段时间我谢绝了社交,终于可以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伴挚爱的妻子。我学着下厨,给小花做各样的好吃的;每天都挽着手,散两个小时的步……

    6月来到,我和小花有了新生命。这个消息再次点燃了我生存的信念。七月十五的中元节,妻子带我回了流川的老家。当她扎制了一盏巨型的孔明灯,悠悠升空,悼念母亲时,我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小花那张仰望的如梦幻般脸庞。有一天,我离开了,她也会如此想念我吧。而在此之前,我该如何争分夺秒。

    我想到我曾渴望当个画家,可一直没有实现过。为此,我拿起画笔,置办了两个画架,买了全套进口Georgian油画颜料,拉开架势,要当个画家了。我开始画怀孕的妻子,画紫色的大海,画擦身而过的两条鱼,把自己画成佛像般平静的金色面孔,眉心上降落着一只红色的七星瓢虫……我再次心悦诚服地感激这场大病,让我的许多奢望轻而易举地变成了现实。

    2009年2月21日,小儿子在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降生了。他的到来,让第一次做妈妈的小花开心激动得无以复加。我第二次做爸爸,大儿子已经20余岁,远在柏林,对他的教育和抚养,我曾竭尽全力。在我生病后,他因不能照顾我而遗憾落泪。现在有了新生命,他也异常兴奋。

    小花对小儿子投入了全部的热情和无保留的付出。我常常感恩又自责。孩子一天天长大,从襁褓到蹒跚学步;从牙齿一对对长出来,到踩着小车到处东突西窜;那时间的伟力恰当地充实了我的生命。那时候,只要不忙,我就会和小花一起,骑着单车,带着孩子去海边玩沙子。沙子对孩子来说有着非凡的价值。我有时只是半躺半倚在沙丘上,用棒球帽遮住脸庞,在帽檐下看着老婆孩子开心地在沙地上舞蹈追逐,有时我也加入,如马蒂斯的绘画板,一起舞蹈。

    2009年9月,为了证明我的健康没有问题,也为了抵制生病带来的无聊,我应挚友的邀请,带着老婆孩子去北京当了几天朝九晚五的白领。可我的身体明显吃不消。最终我又“逃”回了海南岛。这次逃离,从此我与“北上广”再无纠葛。因为要选择实在的幸福,只有选择每天为爱而活。像诗里写的那样:从今天开始/以后所有的时间/都是孩子的节日……就连柴油酱醋这样的日子也充满了乐趣……

    2010年,一个面对死神的马原被媒体重新发现,几部当教授时的讲稿陆续面世,让我于当年成了年度十大精英之一。这一年,我与死亡的三年之约也到了终点,我需要另外一个起点了……

    我已经17年写不出小说了,如今,在我生命焕发生机时,我也思如泉涌。而我的画作也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认可。我拿起笔,重操旧业写起了小说《牛鬼蛇神》……在这种美满的日子里,我又时常感到惶恐和不安,生命的诱惑都已远去,除了与小花和孩子的陪伴,我再无所求。于是隐居成了我新的向往:找一个有洁净水和空气的地方,做个山民,盖所砖房,种菜养花,有一方自己的泉水……

    在2012年的一次远足中,我一下就被西双版纳的南糯山迷住了,那里细雨温柔,暮霭沉静,夜色清幽,空气里都是水的味道。我怎能不一见钟情?

    我决定举家迁移。小花想都没想就同意了。结婚时她曾跟我说过,这辈子我们都不分居,说到做到,从上海到海口,从海口到北京,再到海南,再到云南,她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我,如果我一天不在,我和他们总要视频超过2小时。在相伴的六年里,她让我成了有家的男人,成了孩子的父亲,成了油画家,重新做回了小说家,成了一个健壮乐观,充满人情味和诗意的叫“马原”的山民。与此同时,再次去体检时,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

    2015年,61岁的我在云南西双版纳的南糯山上的一座破落的学校里安家,简单的帷布遮了窗户,窗外有小井,有篱笆和菜地。每日我在工地劳作,看着庄稼滋滋成长,这便是我的终极理想,不留遗憾,不再为任何假象迷惑,画画写书造房子,每天活在爱里……我坚信我可以活到八十岁,甚至一百岁。我想,我人生戏剧性的大幕还有很多有趣的篇章要书写,对此,我同样深信不疑。

    这便是我的故事,一个因祸得福的故事。 □

    编辑/肖 岚,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