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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本伤寒论》中“蘖”字之我见 ——兼与钱超尘教授探讨
http://www.100md.com 2018年10月19日 中国中医药报 第4961期
     文字训诂即训诂学,即“古汉语语义学”,是从语义的角度来进行古籍文献的研究。关于“训诂”一词的含义,“训”,《说文》谓“说教也。”《说文解字段注》“说教者,说释而教之。必顺其理。引申之凡顺皆曰训。”所谓“说教也”者,就是对古文献语言的具体含义进行符合本意诠释注解之意。唐代的孔颖达认为,“诂”,是解释“异言”。异言,即同一事物因不同时代或不同地域而有不同的名称,因时代不同而产生的名称叫古语,因地域不同而产生的名称叫方言。对于古语,用当时的语言去解读,对于方言用通用语去注释,这就是“诂”。近代黄侃认为:“诂者,故也。即本来之谓。训者,顺也。即引申之谓。训诂者,用语言解释语言之谓”。也就是说,训诂之学就是解释古汉语的一门学问。

    训诂学的正式形成,有几部经典著作,为学者所依。《尔雅》被认为是我国第一部训诂学专著,与之媲美的是汉代扬雄的《方言》。我国第一部字典是汉代许慎编著的《说文解字》。若论我国的第一部词典,那便是刘熙的《释名》。这几部书奠定了训诂学的基础。尤其是《说文解字》,是研究文字训诂学的必读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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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经发展,训诂学在清朝发展到了鼎盛时期,进而成为系统完备的“训诂学”。其中人们以段玉裁、王念孙等提出的古音求古义的训诂原则为研究手段,使古籍文献中的许多字词真面目水落石出,这不仅是训诂学上的革命,也是国学界的一大革命。及至近代,传统训诂学集大成者是章太炎和黄侃二人,同时,他们也开启了理论训诂学的先河。此后,训诂学的研究方向为之一转。

    在中医学界,大量的中医古籍文献的解读十分需要文字训诂学的专业知识。如果不懂文字训诂,仅以现代汉语解读中医经典的话,那么避免不了望文生义。正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一方面无法准确理解古籍的本义,另一方面也无法处理古书中通假字的问题。

    赵开美所刻《仲景全书》是学术界公认的宋本覆刻,是《伤寒论》卷第五辨阳明病子目第四十三方:“伤寒身黄发热,栀子蘖皮汤主之。”刘渡舟教授《伤寒论校注》,其中该条文则直接改作“蘗”,底下并未出校语。钱超尘教授认为宋本中“蘖”字误,当作“蘗”。钱教授认为我国所藏《宋本伤寒论》原刻共有五部,包括中国台湾故宫博物院、中国医科大学、中国中医科学院、上海中医药大学以及上海图书馆各藏一部。上述五部皆讹为“蘖”。1856年日本安政本《伤寒论》则改为“蘗”。他认为“蘖”是子目出现的讹字,正文第261条作“蘗”,则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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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蘖”字,发音niè,在《说文》中作“櫱”字。《说文》“櫱:牙米也,从米,薛声。”乃米之一种。《康熙字典》引《正韵味》释蘖曰:“鱼列切,音臬。斫木余。”即砍木头剩下的,也与药材无关。又《康熙字典》引《字汇》说:“木櫱字有屮無艸,今从艸,似误。”又引《唐韵》认为“蘖”为“俗檗字”。如上所述,“蘖”字,非黄檗之“檗”的本字。“蘖”字乃是黄檗之“檗”的俗字。所谓“俗字”是指古时候通俗流行而字形并不符合规范的文字。

    “蘗”字,发音bò,《说文》未载此字。《康熙字典》中记载:“蘗:《集韵》博厄切,音擘。《唐韵》俗檗字。《说文》黄木也。或从薛。《本草》李时珍曰:蘗,木名。义未详。俗作黄柏者,省写之讹也。《鲍昭·行路难》剉蘗染黄丝,黄丝历乱不可治。”《康熙字典》明确指出,“蘗”字也是黄檗之“檗”的俗字。可见“蘗”字,也非本字,同样是俗字。

    又黄檗之“檗”字,发音bò,《说文》谓:“黄木也。从木辟声。”意即黄色之木,并没有明确为何木。徐锴于《说文解字系传》中说:“即今药家用黄檗也。”至南唐徐锴已明确指出“檗”即本草之黄檗。又《说文解字段注》曰:“俗加艸作蘗,多误为蘗字。”段玉裁已明确指出檗字上面加艹头作“蘗”,为黄檗之檗的错字。又邵锳于《群经正字》中说:“今经典作蘖,《考工记·旅人》,郑司农注薜读为药黄蘖之蘖,按《说文》无蘖字,祗有櫱字,乃之或体,义为伐木余……音义具异,以蘖为檗相传,写刻讹。”皆明确指出,“蘖”,为黄檗之檗的错别字。而经典写作“蘗”字,正如段玉裁所言“多误为蘗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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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综上所述,宋本《伤寒论》卷五辨阳明病子目第四十三方,“伤寒身黄发热,栀子蘖皮汤主之。”其中的“蘖”为明显讹字,若作“蘗”则为古时通行俗字,并不符合文字规范。而全书之“蘖”“蘗”当写作“檗”,才是黄檗之檗的本字。上面不应有艹头,加艹头乃是古时民间传写之讹,或为俗字。而“蘖”字,《说文》中作“櫱”字。为牙米,乃至斫木余等,皆与黄檗无关。故作“蘖”“蘗”等皆为通假或者俗字,当以“檗”字为黄檗本字也。

    由于我国历史文化悠久,且汉语言一脉相承,很多古代语言的读音、涵义,乃至用法业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果想要读懂中医古籍,在某种意义上必须首先精通文字训诂之学。以文字训诂为基础,解读中医经典,才能正本清源,参透古人著书立说之意,而不至囿于诸家注释之说。读书愈多,去圣愈远。曾国藩曾说:“读古书以训诂为本”,其义即明确指出,读古文必须以训诂学作为基础,才能读懂古文。曾国藩能得“文正”的谥号,与他嗜书如命,有咬文嚼字的好习惯不无关系。(李保平 孙奇), 百拇医药(李保平 广州明医堂中医门诊 孙奇 哈尔滨市中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