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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非典短兵相接
http://www.100md.com 2003年11月4日 《现代护理报》 2003.11.04
     我是从化市人民医院一名普通的护士,今年一月被委派到广州呼吸疾病研究所进修ICU专科护理,没有想到却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考验。

    开始的时候,领导在早会上说广州好几家医院都收了许多不明原因肺炎的病人,要我们多注意身体健康。直到得知许多医护人员被“毒”倒后,大家才紧张起来,隔离衣、洗手液多了起来,ICU病房开始陆续收治重症的非典病人。许多病人都是平时身体健康的人,突然之间就病倒,还要做气管插管和上呼吸机。有的还是一家几口。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住在八床,母亲住在五床,两人都病得很重。一天晚上儿子去世了,尸体从他母亲的床前推过,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并不知道,一直呼唤着儿子的名字,没过几天,母亲也撒手而去。

    苦痛和生离死别,我见过许多,但真正给我打击最大的还是后来被追认为烈士的范司机和邓主任。

    他被送来后安排在一间独立的负压房间,房间内的空气每隔一分钟就被更换。他神志不清,气管切开后颈部和脸部都有皮下气肿。医生们嘱咐我们查完房之后隔着玻璃窗观察病情,但给他接补液、吸痰和做生活护理都要进房间内,每次都是近距离的接触。从房间出来要浸泡双手,过氧乙酸把每个人的手都变得又粗又老。我上了三天白班都是抢救范司机,后来在下夜班接班时看见他的房间架起了紫外线灯,知道他已经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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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山三院的邓主任是一个受人爱戴的人,每天都有人送汤来给他,并嘱咐我们好好照看他。他住院的时间挺长,先是上无创的呼吸机,后来血氧太低,做了气管插管行有创通气。有一天我上白班正好管他那个床位,插了管后他的神志清醒多了,生命体征也很平稳,但并不能说话。恰好那天早上科护士长来查房,邓主任示意说口很干燥,科护长让我每半小时给他一点水润口,并给他洗洗头。我特别记得那天洗完头后邓主任示意说舒服多了。后来我因病住院,邓主任也转到普通病房。和自已护理过的病人做了病友,真是万般滋味在心头。我还在他的病房门口给他做过“V”字的手势,万万没有想到我出院后没几天就在网上看到他殉职的消息,这让我难过了很久。

    在我的工作经历当中,还从来没有一种病人,是和自己一起工作的医生和护士。有一段时间,在ICU内住的大部分都是医护人员。大家都是同行,护理起来格外的小心,他们都是因为医治非典病人而病倒的,他们都让我们肃然起敬。而与此同时,我们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什么时候轮到自己,谁也不知道。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先吃预防的药物,然后再更换厚厚的隔离衣,带上48层的口罩。吃了“达菲”后有呕吐和头晕的副作用,有些姑娘为了保持更好的体力护理病人就偷偷地把药扔掉,以致后来要护士长亲自喂药,看到每个姑娘咽下药之后才让上班。那段时间里,每天都是超负荷的工作。住进ICU的都是危重的病人,生活都不能自理,病房里临时的护工都害怕染病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护士的工作更加繁重,给病人抹身、清理大小便、甚至洗便盆都要护士来完成。姑娘们平时都是家中的独生女,丈夫怀中的娇妻,在那时突然都变得异常的坚强,谁也没有喊一声累、一声苦,不断地有医生和护士病倒,大家的心理压力也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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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6日我开始感觉到颈椎很痛,以为是靠在床上看书时压的,11号开始头痛,13号开始发热。不足两个小时,我就由一个护士变为一个病人,住进了隔离病房。到病房一看,嗨,全都是认识的,都是ICU的姑娘。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苦中做乐,因为非典病人一般会发两次热,所以都互相关心有无再发热。好在大家都发现得早,病得都不太严重。最严重的是两位男医生,他们都上了无创呼吸机,有一个还一度上了ICU病房。我们几个护士病情好转得很快,打完补液后就去鼓励上呼吸机的同事,因为不准串房,我们就在门口互相做胜利的手势,互相鼓励。其中一个来ICU支援的医生并发纵隔气肿,呼吸特别困难,我们就在他的门口喊他:“广哥,你快些好,我们再回ICU上班。”他每次都带着面罩虚弱地向我们笑。有一天看见他一个人喘着气用颤抖的手削一个大苹果,我偷偷地躲在厕所里哭了好久!特别难忘的还有67岁的钟南山院士,连中午都能在病房看见他的身影,我记得他还拍拍我的肩膀,鼓励我要有信心战胜病魔。

    病毒侵害的是我们的肺,但只要生命还在就要用力地呼吸。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病情一点一点地好起来。我们就动手自己换床单、接瓶,尽量让健康的护士少来病房。大家最关心的就是X光片的结果。清明节前,我肺上的炎症基本吸收,医生终于批准我“重返社会”。站在长堤边呼吸着珠江吹来的风,我又一次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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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中,最怕听到非典两个字,害怕听到非典的消息。但我知道要克服心理障碍,就得勇敢地面对。香港和北京的疫情铺天盖地而来,原以为从化风平浪静,一天晚上,同事告诉我说我们的ICU也收了一个重症非典病人,大家都很紧张。原以为我已远离非典,谁知又与它相遇,我义不容辞地返回到我的工作岗位上。在从化,还有谁比我更认识非典、更痛恨非典!我可亲可爱的同事们,不能让他们再步我的后尘,再受到非典的侵害。看着同事们像当初的我一样穿上隔离衣,带上厚厚的口罩,我又流泪了。当我染病时,她们曾经害怕过,但此时此刻却又表现出如此的勇敢和坚强。我亲眼看见,无论是临时护工还是外院来支援的医生和护士都没有在病魔面前退却。从一个战场到另一个战场,在这没有硝烟的战斗中,我看见的是白衣天使的无私和善良,有了她们的爱才有了人民的健康!

    当我又一次地穿上洁白的工作服,再一次带上口罩,我无悔选择了护士这一行业。经历了非典,才懂得了珍爱生活,懂得要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心里长存着爱,才会活着而不失去希望。非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失去了生存的勇气和战胜病魔的信心。病魔终将倒下,而人类的尊严永远站立!而我,也将带着经历非典过后的勇敢和坚强,继续我所喜爱的护理事业,走我漫漫的人生之路。(□广州从化市人民医院朱燕妮),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