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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背了多大的“黑锅”?———“透视看病贵”系列报道③
http://www.100md.com 2004年6月24日 《健康时报》 2004.06.24
     本报记者 杨锐

    既然药品耗材价高要为“看病贵”负重要的责任,那么医院是不是为看病贵背了不小的“黑锅”呢?按照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承诺,从2003年1月1日起,中国药品零售市场已向外商开放,并且,随着目前我国停止对经营药品的审批,医药零售行业正在进入一个兼并、整合的时期,尤其是前不久药品大幅降价,更让人为之一振。如此,我们是否可以认为,看病贵的现象将因此而成为过去?卫生部卫生经济研究所所长、中国卫生经济学会常务副会长蔡仁华教授却没有这么乐观。他说:“药品流通市场的改革必须和医院自身补偿机制的改革结合起来才行。药品市场和医院,两头改革缺一不可。现在即使有便宜的药,医院也可以不进货!医院也仍然可以多用药、用贵药啊!”

    以药补医:逼着医院往“高”攀———变“劳务亏损”为“劳务值钱”

    “机制问题解决了,引发道德问题的土壤才会消失。”

, 百拇医药     对于医院是否为看病贵背了“黑锅”,蔡仁华教授认为:“药品耗材价高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现行的医疗管理体制,即我国多年来一直采取的‘以药补医’政策也使医院在看病贵这一问题中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

    处方药都存在一定的毒副作用,在使用时就存在着一定的风险,因而它必须在医生指导下使用。这样,药品本身的风险就由生产药品的企业转移给了指导使用者———医生。医生承担此种风险后,理所当然地要得到一定补偿。这种补偿机制在国际上通常有三种形式:一种是财政补偿;第二种是由保险公司补偿,即保险公司代患者补偿;第三种即是由患者自付,即患者除了付挂号费外,还需付处方费。但这三种补偿机制在我国过去都未采用。在计划经济时代,医院的服务是带有福利性质的,医疗收费标准定得很低。为了维持医院的正常运作和发展,国家允许医院在药品及检查方面获取一定的利益,即医院在药品方面可获取10%~15%的加成利益,在各类器械、检查设备方面收取5%的管理费的概念。这就是说,医生越是将用药降到最低限度,劳动补偿就越少。因此,这种制度的客观结果是使医生的劳动与药价挂钩,直接刺激了作为供方的医生开高价药、多开药。“这是我国50多年来医疗体制中最大的弊端。这种弊端在从前计划经济的条件下还不明显,随着医学科学的发展和市场经济的确立,在财政补贴已远远跟不上医院人力成本和技术服务的增加之后,‘以药补医’的机制就越来越得到强化,加上企业的推销,其暴露的问题就越来越严重,在医生用药方面起着误导作用。在价廉物美与价高物美之间,医生往往要选择价高物美;对高档的检查,可做可不做的很可能就做了。从综合医院的收入和支出比来看,现在医院在医疗技术服务方面是亏本的,所以就有了‘劳务亏损卖药补’的事实。在这一点上,医院和药厂的利益是一致的,医药费上升过快就成了机制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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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医师协会副会长、中华外科学会主任杜如昱教授认为,这种以药补医的政策还造成了一种恶性循环:医院只有配备了高档检查仪器、卖高档药品才能过日子,于是各医院都往“高”攀,不管会用不会用,都要有CT、有核磁。这使得高档设备在我国大城市相当密集,甚至超过美国。“医院为了赚取薄利而不得不牺牲更多的钱去配置高档设备,因为医院无路可走,不靠此收不到钱啊。”

    针对医院卖药所造成的弊端,如今许多人主张国家在药品销售方面对医院采取“收支两条线”的办法,即将供方(医院)卖药的钱全部收上来,在供方群体里匀一匀再返还下去,说白了就是药品加成在供方群体中的再分配,群体多卖药,大家的好处自然也多。蔡教授认为,这一方法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现在卫生部门提出一个好的措施,就是提高技术劳务收费价格,还技术劳动本身的价值,逐步取消药品加成。“‘劳务亏损卖药补’,既然劳务亏损,那就让劳务值钱嘛。”他告诉记者,前两年,我国的台湾已改为增设处方费,病人看病取药另付医生处方费40台币,如不需取药则只付诊疗费,不付处方费。“这样做的好处是,将医生的处方劳动和药价分开了,处方中开100元的药给付医生40台币,开5元钱的药也是给付40台币。这样,医生看病时就可以真正根据病人的病情开药,没有利益因素在里面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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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在现今医疗费用居高不下、尤其是红包、回扣等问题已造成恶劣影响的情况下,再提增加医疗费、医生的收入,老百姓恐怕意见会很大。”记者说。

    蔡教授在此解释道:现在的情况基本是:小医院靠卖药,大医院靠卖材料如人工关节、血管支架等高质耗材。以胃切除手术为例:手术全部医疗费用是19000元,其中:技术劳务只有1150元,床位费是550多元,检查化验费是2300元,药费是8000多元,材料费是5000多元。“这个比例是不符合客观规律的,医生开刀需要培养多少年?在国外的医疗费用组成中,是知识值钱,技术值钱。而目前在我们国家是材料值钱,技术不值钱。”他说,“百姓在认识上有个误区:如果你提高床位的价格,病人会很反感,但如果你给病人打一支1000多元的针剂,他往往不知情,没反应。百姓看到的医德医风问题确实严重,但我们在此讲的是机制问题,机制问题解决了,引发道德问题的土壤才会消失。”

    收费制度:虚高成分何其多———“预见性付费”应当提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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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层层加价,每个环节都有利益……这种定价制度的客观结果就是刺激了流通环节层层掺水,层层让利。”

    除了“以药补医”的机制外,目前的付费制度也要为看病贵负一定的责任。

    蔡仁华教授分析:药品的定价在我国实行的是“顺加作价”的方法,即层层加价,每个环节都有利益。对医院而言,越贵的药也越赚钱。这种定价制度的客观结果就是刺激了流通环节层层掺水、层层让利。药品之所以能大幅度地降价,只能说明其虚高的成分实在太多了。现在,企业和医院互相埋怨、指责,其实,医和药的利益是共同的,最终受损的是百姓和医疗保险。而目前实行的医疗付费制度偏偏又是“项目收费制”,即,无论拿药、做检查还是手术,每一项都是单独收费,药开得越多、检查做得越多,医院赚的钱也就越多,医疗费用的支出是外延性的,即没有上线。

    蔡仁华教授介绍,目前国际上流行的付费制度有三种:一种是预付费制度,也叫总定额预付,即将医院一年的工作量大包干,国家分期预付给医院。其机制是节支收益,医院节约得越多结余得就越多;弊端是医院为了省钱,可能会抑制病人的合理需求,该做的检查也不做了,该开的药也不开了。第二种是后付费制度,即先服务后收费。目前我们实行项目付费制即属于这种,病人在医院每接受一项服务,就付一次费。其好处是灵活性大,因人而异选择医疗项目,新项目也可及时得到应用;弊端是容易诱发过度需求,不该做的检查也做了。虽然现在许多医院都在搞“一日清单”,但由于医患间信息的不对称,病人哪里知道什么检查该做什么检查不该做?第三种是“单元付费”制,将同一病种中的医疗服务“捆包”,计算出治疗这种病的标准费用,不同的病种定不同的收费标准。这种制度可以取前两者之长,避两者之短。比如治某种病是2000元,病人住3天医院是这个价格,住10天也是这个价。在这种情况下,医院就会自觉地在病人所交的这固定的2000元中节省支出,降低成本,多节省多收益,多治疗一个病例多一份标准收入额。医院不可能诱导病人多开药、多做检查,因为多花的成本支出无人来补偿;同时,医院也不能单纯为了省钱而不给病人好好治病,因为延误病情医院花的钱会更多,赚不到什么便宜。对医院来说,这就从原先外延性的增加毛收入中提高纯收入,改变为一种内涵性的提高纯收入。由于病人对治病用的钱事先心里有数,故这种付费也叫“预见性付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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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我们总是通过行政手段干预,从体制改革方面考虑得少,单纯改革药品流通领域,对医院来说是你挤水我得益;如果同时改革了医疗收费制度,那么医院方面就能主动挤水了,成为我挤水我得益。”蔡教授说,“这种付费制度对医疗技术的进步也有促进作用。因为要尽量减少可做可不做的检查,医生就须提高自身的诊疗水平,而不是依赖先进的仪器设备做过度检查。现在多少存在着医疗设备的异化倾向:人发明了器械,最后却成为先进器械的奴隶。”所幸的是,蔡教授透露,目前我国卫生部正在酝酿出台部分病种的单元服务收费标准。

    “会不会出现医院将一个收费低的病种升级为收费高的病种?对无法分类的病又怎么办?”记者问。对此,蔡教授的回答是:第一种情况不太可能出现,因为病种划分有客观标准,没那么容易升级。第二个问题也许存在,但当务之急是先将常见病、多发病稳住。现在大家说看病贵,主要是说一些普通疾病也动辄花费不菲,不该贵的贵了。

    谈到解决看病贵的问题,中国医师协会副会长、中华外科学会主任委员杜如昱教授认为,补偿机制和付费制度皆是医疗体制内部微观的机制。解决看病贵,还需致力于降低医院本身的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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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疗的本质具有两重性:一是权力,一是商品。急诊、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的病人需要急救,这是人的权利。而不同的医疗水平价格不同,钱多点可享受的服务好一点,这时的医疗服务就是一种商品。国家负责的是权利的那部分,除了基本的医保外,对于那些交不起钱的贫困线以下的人急救的费用,应增加专项资金‘埋单’,而不应让医院消化,因为这无形中增加了医院的成本。就是说,要将政府职能与社会职能、政府职能和医院职能区分开来。”杜教授说。

    同时,要降低成本,医院改制也是必然的。杜教授在此指出,教学医院承担着教学任务,教育部门理应给付这部分教学费用,但现在的教学医院除了要倒贴教学费外,每年还要向大学上交管理费。科研也存在这种情况,经费常常不足。这使教学医院不得不拿出相当一部分钱去支撑科研和教学,加大了医院的成本。他说:“国外的情况是:你是医学院的教授,不论你是在院校本部还是在教学医院,医学院都会给你这部分工资。医院就是做医疗,教学的成本、科研的成本都要和医疗分开,要桥归桥、路归路,明晰账目,谁的事谁来管,而现在却是一笔糊涂账。从这个意义上讲,以后的民营医院是大有作为的,因为职能单一,成本自然就低多了。”

    此外,建立合理的就医网络也有利于降低就医费用。“让中心医院带几个社区医院,理顺就医程序,让病人看病该到大医院才去大医院。这样可以使病人减少许多在大医院的盲目的消费。”杜教授说。

    受访专家简介

    蔡仁华:中国卫生经济学会常务副会长、中华医学会医疗保险分会主任委员、卫生部卫生经济研究所所长。

    杜如昱:全国政协委员、中国医师协会副会长、中华外科学会主任委员、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名誉院长。在门静脉高压症发病机制方面首先提出“递质机制”理论。, http://www.100md.com((附图片2张)(记者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