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与希望
我是一名小学教师。那一天,当我收听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关爱女孩”这个节目时,两个女孩的模样立刻浮现在眼前:一个低声哭泣着被她的父亲拉着一步步走出校门,她叫李维;另一个穿蓝校服,骑着一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迎着阳光,脸上灿烂地笑着,她叫苑荟荟。
这两个女孩,都是我的第一届学生。
她俩是我心中永远的痛。
八年前,我的第一届学生读三年级第二学期。正是北方春暖花开的五月。一天下午,李维没来上课。我以为她是生病了。没想到,课刚上到一半,李维和她的父亲出现在教室门口。我和学生们都愣住了——
李维头发乱蓬蓬的,身上依旧穿着那身短小的衣裤。她小声哭着,用红肿的泪眼看着我和同学们。她的父亲气喘吁吁,脸色涨红,额头上能看见有亮晶晶的汗珠渗出来。
我示意让李维进来上课,没想到她哭得更厉害了。我急忙布置了一些作业,带上教室们,走出来。一番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来李维要被父亲送回河南老家去了!这怎么行,这可是剥夺她上学的权利!况且每个孩子都必须接受九年义务教育!我有些激动地对李维的父亲解释。这个高个子的河南汉子一脸的无奈与焦急,不停地摆着手势操着很浓的乡音说:“你说咋办?俺全家五口人,三个娃都上学。俺那点小买卖,咋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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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是事实。几年前他从河南老家来到我们这个北方小城市谋生,后来又陆续把家人带来。李维就是二年级时来的。由于他没什么手艺,先是到处打零工,最近才听说与一个老乡做小生意。他家里有三个孩子,李维是老二,而且就她这一个女孩,哥哥和弟弟也在我们学校,分别读五年级和一年级。因为没有户口,每年开学的费用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想起开学报名那天,这位父亲就说过类似的话。
看着李维不停抽动的小肩膀,我帮她父亲出主意。我建议他让李维的哥哥读完小学回老家读中学,可以减少一些费用,他摇着头嘴里吐出一串“不中、不中”。我抱着最后的一点希望告诉他,李维学习非常用功,进步很快,大家都很喜欢她,等等,试图让他改变主意。但是他拉起李维的手叹了口气对我说:“李老师,说归说,俺还得生活呀。在俺村,女娃们都早早地嫁人,有几个念书的?她们念书有什么用?俺这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今晚俺有个老乡要回家,顺便把李维带回去。”说完,他拉起李维匆匆走了。可怜的小李维,只是带着哭腔怯怯地说了声:“老师,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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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校园,高大的槐树已抽出满树嫩绿的新叶,朗朗的书声、阵阵的歌声不时从路两旁一排排整齐的教室里飘出来。看着那越来越远、边走边抹眼泪的瘦小身影,我心里难受极了。
第二天上午,李维的哥哥给我带来一支钢笔,告诉我这是李维昨晚临出家门时哭着从书包里拿出来要送给我做纪念的。我追问他李维还说了什么,他摇摇头走了。我拿起这支笔——太熟悉了,白底红花的钢笔,这是半年前我送给李维的,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又回到了我的手里。
苑荟荟的父亲在家乡学了一门手艺——做油炸小食品。凭着这门手艺,夫妻俩在我们这个小城市打拼了一两年,稍有些基础后,这才将苑荟荟和她的哥哥从河北定州接来。那时的苑荟荟该读五年级了。记得她刚转来时家乡口音很重,我和学生们常常听不懂。但她是个很有心的孩子,知道自己与同学们有差距,所以很努力。半学期下来,她已融入到集体当中,在升入六年级时,她的成绩已经和班里中等学生的水平相当。
每逢休息时或是节假日,苑荟荟都要和妈妈在市场里摆摊,卖裹了糖的油炸小食品。第一次见到我时,系着围裙的她很不好意思。但以后再见她,她很大方、熟练地招揽着路人。六年级快毕业时,苑荟荟告诉我,她家买了一辆二手小货车,她哥哥中学不念了,开起了车,给自家送货,也顺便做些其它的小生意。看着她脸上的微笑,我想,看来她家的日子过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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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由小学毕业升入初中后,我就很少见到苑荟荟了。有一天我在上班的路上,迎面又碰见了她。她骑着一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穿着中学的蓝色校服,迎着午后灿烂的阳光,圆圆的脸上满是笑容。她见到我,跳下车,跟我说了好多学校的新鲜事儿。我能感觉到,她虽然才从农村老家来这里没几年,但已经喜欢上了这里。
然而,半年后,我很清楚地记得是大年初三那天,我那些已升入初二的学生们来给我拜年。聊到一半时,一个与苑荟荟关系很好的女生突然告诉我,苑荟荟不读书了,又回了河北老家!我一惊,急忙细问原委。原来,苑荟荟的哥哥开车出事了,对方向他家索要了一大笔钱,家里生活一下子紧张起来。她的父亲就把她送回老家了。据说,父亲都给她说好了人家。在座的学生听了都惊愕不已,觉得难以置信。我更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活泼的女孩这么快命运就发生了改变,仅仅只是半年时间。
就在一年前,我在街头偶然看见了苑荟荟的父亲。他仿佛也认出了我,用飘忽的眼神匆匆看我一眼,低下头蹬上三轮车走了。他明显地老了,干枯的头发被乍起的秋风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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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所居住的这座小城市,人们对教育有着较高的重视程度。像许多大城市的家长们一样,很多人不惜高额为子女创造一切学习的机会。然而,城市的不断发展和扩大,也使我目睹和接触了那些涌入城市谋生的人们。他们中很大一部分还过着没有保障的生活。他们与我们近在咫尺,却生活在城市阴暗的角落。他们唯一关心的是自己的生计,国际形势、时尚潮流都与他们无关。他们远离时代,轻视女孩的权利,甚至漠视生命的权利!在街头、收购站、垃圾点,我常能看见一些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女孩。她们中大的约有十一二岁,身后背的不是拾拣的破烂,就是流鼻涕的小孩。她们常为翻捡到一件垃圾而兴奋不已。
对于这些,包括我的两个学生,我感到痛心、惋惜,却无力做些实质性的工作。在这些女孩的背后,我知道,有她们的家人、生活,更有与现代文明不相符的封建观念。
我把希望寄予“关爱女孩”阳光般的伟大工程,它会使多少女孩从无知中解救出来,重新抬起头走在灿烂的阳光下,给受伤的心灵以抚慰。我愿这里有我永远惦念的两个女孩!
(作者: 内蒙古乌海市乌达区一完小的教师 李晔茹)
(编辑:李紫娟), 百拇医药(吴晓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