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医院违规还是医生“出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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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末年初，湖南娄底市中心医院副主任医师、心脑血管专科门诊负责人胡卫民，做了一件被不少当地人认为“有血性”的事——因无法容忍身边体制性、系统化的医疗腐败，书面要求辞职。i&vk, 百拇医药
医生站出来抗争雷打不动的医院“潜规则”，在“看病难、看不起病”困扰全社会的背景下，得到了各界人士和媒体的同情、声援，当地领导出面挽留，一些患者更是奔走疾呼：胡医生不能走!i&vk, 百拇医药
对“为民医生”评价不一i&vk, 百拇医药
“我不能出卖良知来完成创收任务，只能痛苦地选择辞职!”胡卫民对记者说，“我致力于心脑血管病的诊疗、预防和科普宣教，被医院看作‘不务正业’；娄底市卫生局打算在中心医院成立心脑血管病防治研究中心，被院领导严词拒绝；我给患者开该开的药，收该住院的病人，但院领导为此两次要我放下听诊器去工会当干事。”i&vk, 百拇医药
胡卫民在去年12月6日的辞职报告中写道：“医院个别领导两眼盯着病人的钱袋子，而我关注的是病人的健康。病人花钱多，病难好，不是医术下降，而是医德滑坡……”i&vk, 百拇医药
“医院对胡卫民是关心的；医院并不像他说的，有那么严重的医疗腐败；对于他近期的表现，干部职工意见很大。”娄底市中心医院院长杨志毅说，“我本人不好评价他，还是找群众评价吧!”随后，杨电话召来医院心血管内科主任谭华清主任医师。i&vk, 百拇医药
谭华清告诉记者，胡卫民处事怪异，喜欢“自吹自擂”。至于医术，谭作了“一票否决”：“胡如果在我们心血管内科排位，有10个医生他就排第10位，有11个医生他就排第11位。”i&vk, 百拇医药
在患者中，记者则听到了完全不同的说法。在娄底，胡卫民共建立了三个社区科普点，办定期讲座，义务出诊，为娄底成为全国心脑血管病防治科普示范区作出了贡献。i&vk, 百拇医药
退休职工陈娥嫦如今容光焕发、步履稳健。她1996年突发脑溢血，前些年一直服用昂贵药物，费用高、压力大。“按胡医生的方法，我每月只花20多元就很有效。他还让我改掉了喝酒、好吃辣的老习惯，你看我像得过脑溢血吗？”i&vk, 百拇医药
在娄底市电业局老年活动中心，十几位老人跑来为胡卫民“说话”，有些人甚至痛哭流涕：“胡医生是真正的为民医生。让他多干几年，我们也可以多活几年!”i&vk, 百拇医药
长期的社区服务，胡卫民的电脑中已经存储了6000多例心脑血管疾病病历，摸索出了一套防治高血压的疗法。中国医师协会高血压专家委员会总干事余振球教授对记者评价胡卫民是“真正找到了让每一个患高血压的中国人服得起降压药的方法，在当代高血压防治工作中走在了前列，为我国高血压防治工作做了一定的工作。”sd}t, 百拇医药
■好医生在和谁较量sd}t, 百拇医药
娄底市中心医院院长杨志毅一再表示：“中心医院是娄底人民的医院，我们绝不能宰一个算一个。”杨从2001年底上任以来，医院门诊病人增加了三分之一，住院病人增加50%，年收入达到1.1亿元，翻了近一番。“我比较好地完成了市委、市政府交给的任务，为老百姓做了好事!”sd}t, 百拇医药
收入增加、职工待遇提高(人均工资从2001年的2万元增至现在的每年3万元)、基础建设提速(新门诊、外科大楼即将落成)，在娄底，中心医院的“票子”“房子”和“机子”(大型设备)是“标志性政绩”。sd}t, 百拇医药
但胡卫民却说，娄底中心医院“公开倡导医疗腐败”，用“原始积累”换取“快速发展”。sd}t, 百拇医药
出自娄底市审计局的审计资料显示，2003年至2004年5月间，娄底市中心医院有点名手术费、点名麻醉费、急诊处置费、气垫床费、备皮费等名目繁多的乱收费，“一次有选择性的抽查就发现违规收费达90万元。”一位知情人说。sd}t, 百拇医药
娄底市中心医院原院长姚增力介绍，目前中心医院外科医生的收入＝工资+奖金+开单提成+点名费+站台费+误餐费+药品回扣+红包。但杨志毅院长矢口否认有开单提成的明文规定。记者提出看经济管理方案，杨又称“内部文件，不宜公开”。sd}t, 百拇医药
胡卫民拿出中心医院《2003年经济管理方案实施细则》，上面明文规定医生能从住院证、光子刀、支架置入、磁共振等项目中取得20元至300元不等的“提成”，此外西药、成药开单，个人和科室提成6%；中草药，个人与科室提成10%……sd}t, 百拇医药
胡卫民说，2004年医院又追加“激励举措”，如光子刀每次开单提成由150元飚升到500元。跨科室的业务提成，被美其名曰“科协奖”!sd}t, 百拇医药
“中心医院确实存在各科室抢病人的情况。”娄底市中心医院原党委书记李国忠举例说，门诊收治一个患传染病的病人，先把他留在普通病室，过一阵子再转到传染科，这样两个病室可以共同创收!
按照政府采购法的有关规定，娄底中心医院医疗仪器采购必须通过政府采购中心。但2003年至2004年，医院上千万元设备仪器采购绕过了政府。在市场药价总体降价的背景下，医院竟有大批药品最终成交价高于合同价。4o7, http://www.100md.com
2004年11月，湖南省卫生厅组织全省各级医疗单位纠风专项治理工作评比，娄底市以总分75.7分排在全省倒数第二位。卫生厅纪检组组长刘宗惠认为，娄底市中心医院无论在收费和服务态度上都存在问题。随机抽取8份病历，全部存在乱收费现象。4o7, http://www.100md.com
在这种环境下，胡卫民却在诊室里贴出“医药代表谢绝入内，本人拒绝吃请回扣”，还经常披露医疗腐败问题。“另类行径”成了少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1999年，为了阻挠我进病房，一个同事将我的下身踢伤，导致我丧失性生活能力，最终夫妻离婚(胡伤感地出示了法医鉴定)；专科门诊牌子也10多次被人砸烂，还收到画有斧头白骨、写有‘小心狗命’的恐吓信，家中恐吓电话不断；我的小孩在街上被人扭住脖子威胁：‘小心小命!’……”4o7, http://www.100md.com
胡卫民递交辞职报告后，市委主要领导多次与他长谈，安慰、挽留。胡矛盾地说，我留在这种地方，岂不是同流合污!4o7, http://www.100md.com
■体制变革箭在弦上4o7, http://www.100md.com
记者在采访中感受到，我国现行的医疗卫生制度安排保障不了“胡卫民们”应有的生存地位与业务发展环境，改变不了大医院乱收费的“常态”。4o7, http://www.100md.com
“国家交付的任务、责任和投入是相矛盾的。”娄底市中心医院院长杨志毅表示，如果认真查，全国没有哪家医院不存在问题。他介绍说，中心医院包括离退休人员有1100人，但每年财政拨款只有区区300多万元，只够发10%至20%的职工工资，必须靠创收补缺口。娄底市中心医院副院长孙建东说：“医院不创收，优秀医生会流失，基础设施不升级，就诊患者也会流失。”4o7, http://www.100md.com
去年长沙市价格举报中心收到各类投诉中，医疗高收费、重复收费、强制收费、招标药品不按定价销售等问题，一直是其中的热点。今年1月18日“湖南百姓评议医院活动”启动现场，“大众评议团”成员意见最大的还是看病难、药价高。4o7, http://www.100md.com
刘宗惠说，不少医院领导怕纠风治理会“影响经济效益和职工利益”。这使得“自查自纠抓而不实，对存在的问题研究不多，查处不力”。4o7, http://www.100md.com
早期医疗卫生体制改革，强调了减轻政府负担，导致政府或财政在公共卫生领域缺位，医疗和药品都变成一种“买卖”后，带来的是新一轮困惑：有钱的病人跑到做“买卖”的医院“挨剁”，没钱的躲在家里“死扛”，或者到“医药超市”乱买药。4o7, http://www.100md.com
“胡医生病看得好，钱用得少。”娄底市政府退休干部肖衡峰说，胡对患者提出的问题总是耐心解释，还公布了自己的电话和网站，“打电话或上网都能找他看病，他在老年大学主办的保健讲座我们从不迟到。”4o7, http://www.100md.com
“我的志向是做第三种医生。”胡卫民说，“第三种医生”就是服务于社区，治病的同时辅以心理治疗，平时开展健康科普，让老百姓少花钱，疗养慢性病或者强身健体。4o7, http://www.100md.com
用“为民医生”胡卫民的话说，他与“人民医院”行规之间是“两种不同价值观的冲突”。但深层意义却是中国医疗体制嬗变又到了一个节点，新一轮符合国情、行之有效的卫生制度改革已经“箭在弦上”。4o7, http://www.100md.com
图为胡卫民医生在为患者诊病。4o7, http://www.100md.com
文/新华社记者 陈澎 苏晓洲 刘璐璐(陈澎；苏晓洲；刘璐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