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经》中风病理钩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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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祥麟
(湖北鄂州市中医院 鄂州 436000)
关键词 内经 中风 病理
本文以中医经典《内经》为对象，摘要钩玄，对此作一专题探讨。
1 外风卒中
《素问.风论》说：“风之伤人也……或为偏枯。”《灵枢.九宫八风》说：“其有三虚而偏中于邪风，则为击仆偏枯矣。”所谓三虚而偏中于邪风，即体虚之人逢岁气不足之虚年，再逢虚风，导致卒然击仆晕倒，并遗留半身不遂的偏枯症候。《内经》此论，为后世外风卒中之所本。《素问.六元正纪大论》又说：“木郁之发，太虚埃昏，云物以扰，大风乃至……故民病……甚则耳鸣眩转，目不识人，善暴僵仆。”此论在大风卒中击仆之前，有耳鸣眩晕等风邪上扰清空的前期症状。脑为元神之府，风邪害清，元神失其主宰之权，以致击仆，击仆后遗留偏枯之症。《灵枢.刺节真邪》释其机理说：“虚邪偏客于身半，其入深，内居营卫，荣卫稍衰，则真气去，邪气独留，发为偏枯。”其谓风邪偏客于身之半，且深入导致营卫渐衰，气血无以运行，则真气不存。《素问.离合真邪论》说：“真气者，经气也”，经气已元，则神气无以游行出入其间，故感邪之半身失于灵动而成偏枯不遂。张仲景说：“夫风之为病，当半身不遂”，乃指此症而言。故后世对《内经》击仆偏枯因风邪引起者，称之为真中风，以区分于由脏腑功能失调而致的内卒中，即内中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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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中风病候虽不尽同，而其病位在于脑则一。《内经》求其病因病机所属，以为外风可致卒中偏枯，则其初起必有外风之形症。故古有外风治疗之方，如侯氏黑散、小续命汤等。近贤冉雪峰对用疏风方治疗中风，见解殊精，其谓“外风直中，将入未入，尚有表证；或入矣，而有欲出之机，里证未急，外证未罢，或有可以用此方(按指古今录验续命汤)之处，是为内风之变证变治……若非外证确切明显，未可误用”(《中风临证效方选注》)。故外风卒中宜据证情之表里寒热虚实夹杂以治疗，或堵截祛风，方如侯氏黑散；或扶正祛风，方如古今录验续命汤；或养血疏风，方如张文仲疗一切风方等等。此论及其类方，汉唐沿用数百年有效，古今验案，可兹佐证。
2 内风卒中
内风卒中，《内经》虽无明文论之，而经义确有其实，如击仆、偏枯即中风也，惜汉唐以前医家莫能识之。近人张山雷尝论明代张景岳“独能识得今之中风，可拟《素问》之厥，最是有真”(《中风觏诠》)。然而内风卒中，岂只大厥，薄厥能当之，凡脏腑机能失调所致偏枯皆是此病。今特逐条阐发《内经》有关内风卒中之文，刮垢磨光，以见先圣之明，用以指导临床，则洞若观火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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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肝病中风
《素问.玉机真脏论》说：“春脉如弦，其气来实而强，此为太过，则今人善忘，忽忽眩昌而巅疾也”。善忘，新校正改为善怒。《灵枢.本神》说：“肝气虚则恐，实则怒”，甚是。《素问.脉要精微论》说：“厥成为巅疾。”王冰注：“厥谓气逆也，气逆上而不已，则变为上巅之疾。”春阳发动之时，内应于肝，脉弦实强，肝气上逆莫制，故为善怒，为眩晕，为昏冒，阳化内风，直冲巅顶脑府，此乃肝风卒中之先机。
《素问.生气通天论》说：“阳气者，烦劳则张，精绝，辟积于夏，使人煎厥。目盲不可以视，耳闭不可以听，溃溃乎若坏都，汩汩乎不可止。”张仲景注：“若烦劳过度，则形气施张于外，精气绝竭于中，阳扰阴亏，不胜炎热，故病积之夏，日以益甚，令人五心烦热，如煎如熬，孤阳外浮，真阳内夺，气逆而厥，故名煎厥。”并出现目盲不可视物，耳闭不能闻声，其气血壅阻于头巅，致清窍失聪，神明失司的病况，较之眩冒，善怒等症又大为增重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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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问.生气通天论》又说：“阳气者，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使人薄厥。有伤于筋，纵，其若不容；汗出偏沮，使人偏枯。”进一步论述了人身阳气因大怒而气血皆逆，导致形气俱绝，肝失所藏，四逆妄行，郁积于上巅元神脑府，使人薄厥。上言煎厥谓目盲耳闭，是伤及元神视听之功；此论伤于筋，四肢弛纵，不能运动自如；且卫气失调，汗出于半身，使人半身不遂，是伤及元神主司运动之功能。《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阳之气，以天地之疾风名之。”此为后世肝阳暴张，阳化内风，血气上冲形成中风之所本。
《素问.调经论》说：“络之与孙络俱输于经，血与气并，则为实焉。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则与大厥，厥则暴死。气复反则生，不反则死。”《景岳全书.厥逆》说：“气血并走于上，则阴虚于下，而神气无根，是即阴阳相离之候，故致厥脱而暴死。复反者轻，不反者甚，此正时人所谓卒倒暴仆之中风，亦即痰火上扰之中风。”张伯龙《雪雅堂医案》亦力创此文即今中风卒仆之病，并认为西医血冲脑气筋之说与此文暗合，可以互相引证。申述其由木火内动，肝风上扬，以致血气并走于上，冲激前后脑气筋，而为昏不知人，倾跌卒倒，肢废不用。张山雷对此论亦推崇备至，并主潜阳镇逆为正治法。张锡纯更明确指出：因怒生热，肝阳必挟气血上冲脑部，“盖血不自升，必随气而上升，上升之极，必致脑中充血。至所谓气反则生，气不反则死者，盖气反而下行，血即随之下行，故其人可生；若其气上行不反，血必随之充而益充，不至血管破裂不止，犹能望其复苏乎?读此节经文，内中风之理明，脑充血之理亦明矣”(《医学衷中参西录》)。为此创立镇肝熄风汤。这在高血压、脑溢血所致中风病症中是常常致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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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脾病中风
《素问.通评虚实论》说：“凡治……仆击、偏枯……肥贵人则高粱之疾也。”高粱即膏粱，乃古汉语同音通假。此言富贵之人，有食肥浓厚味太过者，戕伐脾元，食积壅塞肠胃，聚湿生痰，痰郁化热，痰热上蔽神明，阻寒脑府脉络，以致变生仆击、偏枯之病。《内经》虽未以中风命名，然实后世内风卒中之一种。朱丹溪尝论中风说：“东南之人，多是湿土生痰，痰生热，热生风也。”中风“属虚，挟痰与湿，又须分气虚、血虚。半身不遂，大率多痰，在左属死血、瘀(一作少)血；在右属痰有热，并气虚。左以四物汤加桃仁、红化、竹沥、姜汁；右以二陈、四君子等汤加竹沥、姜汁”(《丹溪心法》)。此论虽未涉及《内经》之文，但明为治脾治痰治湿之方药。故张山雷说：“《素问》谓仆击、偏枯，肥贵人为高粱之疾，则痰湿壅塞，皆在不言之中，固未尝以为中风也。然因湿痰而生内热，因热而动内风、痰也，热也，皆是实证。河间主火，丹溪主痰，皆从痰热壅塞一边着想，均切病情”(《中风觏诠》)。《灵枢.邪气藏府病形》又说：“脾脉……大甚为击仆”，亦为脾酿湿痰，中风击仆之症。然脾酿湿痰中风，有阳闭、阴闭之别，后世之苏合香丸、至宝丹等药可分别选用之。今之高粘血症、高脂血症等所致脑梗塞常可见此类证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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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胃病中风
《素问.大奇论》说：“胃脉沉鼓涩，胃外鼓大……皆鬲，偏枯。男子发左，女子发右，不瘖舌转可治，三十日起；其从者瘖，三岁起，年不满二十者，三岁死。”此论胃脉鼓指沉 ,或外鼓指盛大，皆为经脉阻隔不通，而形成半身不遂的证候。人身左为阳右为阴，男子属阳而病发于左，女子属阴而病发于右，皆为本气不足，故病重。《素问.玉服要论》说：“女子右为逆，左为从，男子左为逆，右为从。”逆指逆症，为重；从指顺症，为轻。男子偏枯在左侧，女子偏枯在右侧，皆为逆证；若语言发音正常，舌头转动自如，是病在经络，虽重而病未及脏，为可治，大约三十日可以治好。假若男子半身不遂发在右侧，女子半身不遂发在左侧，虽为顺证，但兼失瘖不语，此病在经络并已及脏，则外轻而内重，大约三年才可治好。此症若发生在年不满二十的人，以其气血方刚之年，易生偏枯废疾，乃禀赋不足，早夭之兆，往往三年病亡。胃为水谷之海，气血生化之大源，胃脉应指沉，乃气血俱虚，以致无以淫精于肝，则筋脉失养而枯，故成偏枯之疾。胃脉应指浮大，大有虚实之分，大而无力，为胃气虚衰，血气不足，则脉失所荣；大而有力，则为胃热阳盛，痰热化风，阻隔经隧，皆可导致中风偏枯。如张聿青治疗一例阳明络空、痰火阻络之中风左肢不遂者，用通补阳明，化痰清络之法(《清代名医医案精华.张聿青医案》)，即为胃病中风，本虚标实之治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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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三阳三阴病中风
《素问.阴阳别论》说：“三阳三阴发病，为偏枯痿易，四肢不举。”三阳即太阳、膀胱小肠所主。三阴即太阳、肺脾所主。《素问.著至教论》说：“三阳者，至阳也。积并则为惊，病起疾风，至如礔，九窍皆塞，阳气旁溢，千嗌喉塞。”此论三阳之气至盛，其蓄积发动有如天地之疾风，阳气大盛，上干神明，则为惊。三阴肺主气，为水之上源，阳热灼金耗液，咽窍失濡则嗌干；津灼成痰，痰热气逆则喉塞。是为三阳病三阴亦病。《素问.著至教论》又说：“三阳独至者，是三阳并至，并至如风雨，上为巅疾。”前三阳指太阳，故谓独至；后三阳指太阳、阳明、少阳。故曰并至。乃谓太阳之气独盛，则三阳皆盛，阳气大盛而气逆于上，使太阳肺亦失肃降之权，其气亦逆，肺失布津，反壅为痰，于是气血痰火皆逆，非但嗌干塞喉，且上冲于头脑，元神为之震撼，九窍皆塞，而成击仆中风，此“上为巅疾”之义。及至所遗，络脉不通，则偏枯不举矣。张山雷引申莫枚士《研经言》释《内经》之“巅”病说：“即猝然颠仆者，又无非气聚于头，脑神经受震，失其知觉运动所致。《素问》固明言气聚于上，上盛下虚，病在巅顶，则凡眩晕猝仆诸病，上古医家因无不知是脑部受病”(《中风觏诠》)。故治三阳三阴病中风，当其阳热至盛上逆之时，宜以降气清热潜阳，方如风引汤。若阳热已干，但遗偏枯，治疗或补气通络，方如补脑振痿汤；或益气祛痰，方如竹沥达痰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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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心病中风
《素问.大奇论》说：“心脉小坚急，皆鬲，偏枯。”赵献可说：“心者，元阳君主宅之，生血生脉，因元阳不足，阴寒乘之，故心脉小坚急……则不能致其气于气海，而宗气散矣，故分布不周于经脉则偏枯，不周于五脏则瘖(《医贯》)。”其谓脉小为元阳不足，当为心阳不足，坚急为阴寒盛，如寒湿、痰瘀等有形之邪，随血流行而壅阻脑府脉络，致神明失司，真气不能周行于经脉五脏，故致偏枯失瘖。如今之心瓣膜疾病，可致脑梗塞形成，当包括在心病中风范畴。心主血脉，主神明，中风击仆偏枯求治于心，理所宜然。如临床之闭证、脱证，必须急于开窍醒神，其间虚实之辨，尚须脉证合参，而后可定其性，再确立治法。如阴闭宜温开，用苏合香丸、透顶散。阳闭宜凉开，用至宝丹、鹤顶丹。其阳脱可用参附汤，阴脱用参麦散。后遗偏枯，有心气不足，络脉瘀阻者，可用黄芪桂枝五物汤送服紫金丸；有心阴不足脉络瘀阻者，可用地黄逐瘀汤化裁治之。
2.6 肾病中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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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问.脉解篇》说：“内夺而厥，则为暗俳，此肾虚也。少阴不至得，厥也。”肾乃水火之宅，若肾精夺矣，肾气衰微而脱失于下，则无气以上奉神明，痰浊之邪反而上逆，闭塞神机，导致失瘖不语，肢废不用等内风卒中证候。刘河间据此而论中风说：“所以中风瘫痪者，非谓肝木之风实者而卒中之也，亦非外中于风尔。由乎将息失宜，而心火暴甚，肾水虚衰不能制之，则阴虚阳实而热气怫郁，心神昏冒，筋骨不用，而卒倒无所知也(《素问.玄机原病式》)。”乃创地黄饮子养阴回阳以固肾，开痰泄浊以治标。为今之脑萎缩、脑梗塞或局灶性脑炎所致偏枯、失语等症，皆可以从肾论治而获得疗效。
3 结语
《内经》将中风分为外风、内风两大类，立足脏象病机论，为临床治疗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体现了辨证论治的学术特色。现代医学认为中风病位在脑。虽然大脑主宰调节脏腑机能，但脏腑机能失调反过来也影响病机脑府。所以中医治疗中风，不受局部病位观念束缚，强调的是整体观念。而以八纲，脏象、气血痰瘀辨证论治，能获得确切的治疗效果，其科学内涵值得进一步发掘研究。
(收稿日期 1998—07—01 修回日期 1998—11—09)
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
CHINA JOURNAL OF BASIC MEDICINE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1999年 第1期 No.1 1999, http://www.100m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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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内经 中风 病理
本文以中医经典《内经》为对象，摘要钩玄，对此作一专题探讨。
1 外风卒中
《素问.风论》说：“风之伤人也……或为偏枯。”《灵枢.九宫八风》说：“其有三虚而偏中于邪风，则为击仆偏枯矣。”所谓三虚而偏中于邪风，即体虚之人逢岁气不足之虚年，再逢虚风，导致卒然击仆晕倒，并遗留半身不遂的偏枯症候。《内经》此论，为后世外风卒中之所本。《素问.六元正纪大论》又说：“木郁之发，太虚埃昏，云物以扰，大风乃至……故民病……甚则耳鸣眩转，目不识人，善暴僵仆。”此论在大风卒中击仆之前，有耳鸣眩晕等风邪上扰清空的前期症状。脑为元神之府，风邪害清，元神失其主宰之权，以致击仆，击仆后遗留偏枯之症。《灵枢.刺节真邪》释其机理说：“虚邪偏客于身半，其入深，内居营卫，荣卫稍衰，则真气去，邪气独留，发为偏枯。”其谓风邪偏客于身之半，且深入导致营卫渐衰，气血无以运行，则真气不存。《素问.离合真邪论》说：“真气者，经气也”，经气已元，则神气无以游行出入其间，故感邪之半身失于灵动而成偏枯不遂。张仲景说：“夫风之为病，当半身不遂”，乃指此症而言。故后世对《内经》击仆偏枯因风邪引起者，称之为真中风，以区分于由脏腑功能失调而致的内卒中，即内中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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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中风病候虽不尽同，而其病位在于脑则一。《内经》求其病因病机所属，以为外风可致卒中偏枯，则其初起必有外风之形症。故古有外风治疗之方，如侯氏黑散、小续命汤等。近贤冉雪峰对用疏风方治疗中风，见解殊精，其谓“外风直中，将入未入，尚有表证；或入矣，而有欲出之机，里证未急，外证未罢，或有可以用此方(按指古今录验续命汤)之处，是为内风之变证变治……若非外证确切明显，未可误用”(《中风临证效方选注》)。故外风卒中宜据证情之表里寒热虚实夹杂以治疗，或堵截祛风，方如侯氏黑散；或扶正祛风，方如古今录验续命汤；或养血疏风，方如张文仲疗一切风方等等。此论及其类方，汉唐沿用数百年有效，古今验案，可兹佐证。
2 内风卒中
内风卒中，《内经》虽无明文论之，而经义确有其实，如击仆、偏枯即中风也，惜汉唐以前医家莫能识之。近人张山雷尝论明代张景岳“独能识得今之中风，可拟《素问》之厥，最是有真”(《中风觏诠》)。然而内风卒中，岂只大厥，薄厥能当之，凡脏腑机能失调所致偏枯皆是此病。今特逐条阐发《内经》有关内风卒中之文，刮垢磨光，以见先圣之明，用以指导临床，则洞若观火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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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肝病中风
《素问.玉机真脏论》说：“春脉如弦，其气来实而强，此为太过，则今人善忘，忽忽眩昌而巅疾也”。善忘，新校正改为善怒。《灵枢.本神》说：“肝气虚则恐，实则怒”，甚是。《素问.脉要精微论》说：“厥成为巅疾。”王冰注：“厥谓气逆也，气逆上而不已，则变为上巅之疾。”春阳发动之时，内应于肝，脉弦实强，肝气上逆莫制，故为善怒，为眩晕，为昏冒，阳化内风，直冲巅顶脑府，此乃肝风卒中之先机。
《素问.生气通天论》说：“阳气者，烦劳则张，精绝，辟积于夏，使人煎厥。目盲不可以视，耳闭不可以听，溃溃乎若坏都，汩汩乎不可止。”张仲景注：“若烦劳过度，则形气施张于外，精气绝竭于中，阳扰阴亏，不胜炎热，故病积之夏，日以益甚，令人五心烦热，如煎如熬，孤阳外浮，真阳内夺，气逆而厥，故名煎厥。”并出现目盲不可视物，耳闭不能闻声，其气血壅阻于头巅，致清窍失聪，神明失司的病况，较之眩冒，善怒等症又大为增重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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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问.生气通天论》又说：“阳气者，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使人薄厥。有伤于筋，纵，其若不容；汗出偏沮，使人偏枯。”进一步论述了人身阳气因大怒而气血皆逆，导致形气俱绝，肝失所藏，四逆妄行，郁积于上巅元神脑府，使人薄厥。上言煎厥谓目盲耳闭，是伤及元神视听之功；此论伤于筋，四肢弛纵，不能运动自如；且卫气失调，汗出于半身，使人半身不遂，是伤及元神主司运动之功能。《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阳之气，以天地之疾风名之。”此为后世肝阳暴张，阳化内风，血气上冲形成中风之所本。
《素问.调经论》说：“络之与孙络俱输于经，血与气并，则为实焉。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则与大厥，厥则暴死。气复反则生，不反则死。”《景岳全书.厥逆》说：“气血并走于上，则阴虚于下，而神气无根，是即阴阳相离之候，故致厥脱而暴死。复反者轻，不反者甚，此正时人所谓卒倒暴仆之中风，亦即痰火上扰之中风。”张伯龙《雪雅堂医案》亦力创此文即今中风卒仆之病，并认为西医血冲脑气筋之说与此文暗合，可以互相引证。申述其由木火内动，肝风上扬，以致血气并走于上，冲激前后脑气筋，而为昏不知人，倾跌卒倒，肢废不用。张山雷对此论亦推崇备至，并主潜阳镇逆为正治法。张锡纯更明确指出：因怒生热，肝阳必挟气血上冲脑部，“盖血不自升，必随气而上升，上升之极，必致脑中充血。至所谓气反则生，气不反则死者，盖气反而下行，血即随之下行，故其人可生；若其气上行不反，血必随之充而益充，不至血管破裂不止，犹能望其复苏乎?读此节经文，内中风之理明，脑充血之理亦明矣”(《医学衷中参西录》)。为此创立镇肝熄风汤。这在高血压、脑溢血所致中风病症中是常常致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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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脾病中风
《素问.通评虚实论》说：“凡治……仆击、偏枯……肥贵人则高粱之疾也。”高粱即膏粱，乃古汉语同音通假。此言富贵之人，有食肥浓厚味太过者，戕伐脾元，食积壅塞肠胃，聚湿生痰，痰郁化热，痰热上蔽神明，阻寒脑府脉络，以致变生仆击、偏枯之病。《内经》虽未以中风命名，然实后世内风卒中之一种。朱丹溪尝论中风说：“东南之人，多是湿土生痰，痰生热，热生风也。”中风“属虚，挟痰与湿，又须分气虚、血虚。半身不遂，大率多痰，在左属死血、瘀(一作少)血；在右属痰有热，并气虚。左以四物汤加桃仁、红化、竹沥、姜汁；右以二陈、四君子等汤加竹沥、姜汁”(《丹溪心法》)。此论虽未涉及《内经》之文，但明为治脾治痰治湿之方药。故张山雷说：“《素问》谓仆击、偏枯，肥贵人为高粱之疾，则痰湿壅塞，皆在不言之中，固未尝以为中风也。然因湿痰而生内热，因热而动内风、痰也，热也，皆是实证。河间主火，丹溪主痰，皆从痰热壅塞一边着想，均切病情”(《中风觏诠》)。《灵枢.邪气藏府病形》又说：“脾脉……大甚为击仆”，亦为脾酿湿痰，中风击仆之症。然脾酿湿痰中风，有阳闭、阴闭之别，后世之苏合香丸、至宝丹等药可分别选用之。今之高粘血症、高脂血症等所致脑梗塞常可见此类证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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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胃病中风
《素问.大奇论》说：“胃脉沉鼓涩，胃外鼓大……皆鬲，偏枯。男子发左，女子发右，不瘖舌转可治，三十日起；其从者瘖，三岁起，年不满二十者，三岁死。”此论胃脉鼓指沉 ,或外鼓指盛大，皆为经脉阻隔不通，而形成半身不遂的证候。人身左为阳右为阴，男子属阳而病发于左，女子属阴而病发于右，皆为本气不足，故病重。《素问.玉服要论》说：“女子右为逆，左为从，男子左为逆，右为从。”逆指逆症，为重；从指顺症，为轻。男子偏枯在左侧，女子偏枯在右侧，皆为逆证；若语言发音正常，舌头转动自如，是病在经络，虽重而病未及脏，为可治，大约三十日可以治好。假若男子半身不遂发在右侧，女子半身不遂发在左侧，虽为顺证，但兼失瘖不语，此病在经络并已及脏，则外轻而内重，大约三年才可治好。此症若发生在年不满二十的人，以其气血方刚之年，易生偏枯废疾，乃禀赋不足，早夭之兆，往往三年病亡。胃为水谷之海，气血生化之大源，胃脉应指沉，乃气血俱虚，以致无以淫精于肝，则筋脉失养而枯，故成偏枯之疾。胃脉应指浮大，大有虚实之分，大而无力，为胃气虚衰，血气不足，则脉失所荣；大而有力，则为胃热阳盛，痰热化风，阻隔经隧，皆可导致中风偏枯。如张聿青治疗一例阳明络空、痰火阻络之中风左肢不遂者，用通补阳明，化痰清络之法(《清代名医医案精华.张聿青医案》)，即为胃病中风，本虚标实之治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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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三阳三阴病中风
《素问.阴阳别论》说：“三阳三阴发病，为偏枯痿易，四肢不举。”三阳即太阳、膀胱小肠所主。三阴即太阳、肺脾所主。《素问.著至教论》说：“三阳者，至阳也。积并则为惊，病起疾风，至如礔，九窍皆塞，阳气旁溢，千嗌喉塞。”此论三阳之气至盛，其蓄积发动有如天地之疾风，阳气大盛，上干神明，则为惊。三阴肺主气，为水之上源，阳热灼金耗液，咽窍失濡则嗌干；津灼成痰，痰热气逆则喉塞。是为三阳病三阴亦病。《素问.著至教论》又说：“三阳独至者，是三阳并至，并至如风雨，上为巅疾。”前三阳指太阳，故谓独至；后三阳指太阳、阳明、少阳。故曰并至。乃谓太阳之气独盛，则三阳皆盛，阳气大盛而气逆于上，使太阳肺亦失肃降之权，其气亦逆，肺失布津，反壅为痰，于是气血痰火皆逆，非但嗌干塞喉，且上冲于头脑，元神为之震撼，九窍皆塞，而成击仆中风，此“上为巅疾”之义。及至所遗，络脉不通，则偏枯不举矣。张山雷引申莫枚士《研经言》释《内经》之“巅”病说：“即猝然颠仆者，又无非气聚于头，脑神经受震，失其知觉运动所致。《素问》固明言气聚于上，上盛下虚，病在巅顶，则凡眩晕猝仆诸病，上古医家因无不知是脑部受病”(《中风觏诠》)。故治三阳三阴病中风，当其阳热至盛上逆之时，宜以降气清热潜阳，方如风引汤。若阳热已干，但遗偏枯，治疗或补气通络，方如补脑振痿汤；或益气祛痰，方如竹沥达痰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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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心病中风
《素问.大奇论》说：“心脉小坚急，皆鬲，偏枯。”赵献可说：“心者，元阳君主宅之，生血生脉，因元阳不足，阴寒乘之，故心脉小坚急……则不能致其气于气海，而宗气散矣，故分布不周于经脉则偏枯，不周于五脏则瘖(《医贯》)。”其谓脉小为元阳不足，当为心阳不足，坚急为阴寒盛，如寒湿、痰瘀等有形之邪，随血流行而壅阻脑府脉络，致神明失司，真气不能周行于经脉五脏，故致偏枯失瘖。如今之心瓣膜疾病，可致脑梗塞形成，当包括在心病中风范畴。心主血脉，主神明，中风击仆偏枯求治于心，理所宜然。如临床之闭证、脱证，必须急于开窍醒神，其间虚实之辨，尚须脉证合参，而后可定其性，再确立治法。如阴闭宜温开，用苏合香丸、透顶散。阳闭宜凉开，用至宝丹、鹤顶丹。其阳脱可用参附汤，阴脱用参麦散。后遗偏枯，有心气不足，络脉瘀阻者，可用黄芪桂枝五物汤送服紫金丸；有心阴不足脉络瘀阻者，可用地黄逐瘀汤化裁治之。
2.6 肾病中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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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问.脉解篇》说：“内夺而厥，则为暗俳，此肾虚也。少阴不至得，厥也。”肾乃水火之宅，若肾精夺矣，肾气衰微而脱失于下，则无气以上奉神明，痰浊之邪反而上逆，闭塞神机，导致失瘖不语，肢废不用等内风卒中证候。刘河间据此而论中风说：“所以中风瘫痪者，非谓肝木之风实者而卒中之也，亦非外中于风尔。由乎将息失宜，而心火暴甚，肾水虚衰不能制之，则阴虚阳实而热气怫郁，心神昏冒，筋骨不用，而卒倒无所知也(《素问.玄机原病式》)。”乃创地黄饮子养阴回阳以固肾，开痰泄浊以治标。为今之脑萎缩、脑梗塞或局灶性脑炎所致偏枯、失语等症，皆可以从肾论治而获得疗效。
3 结语
《内经》将中风分为外风、内风两大类，立足脏象病机论，为临床治疗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体现了辨证论治的学术特色。现代医学认为中风病位在脑。虽然大脑主宰调节脏腑机能，但脏腑机能失调反过来也影响病机脑府。所以中医治疗中风，不受局部病位观念束缚，强调的是整体观念。而以八纲，脏象、气血痰瘀辨证论治，能获得确切的治疗效果，其科学内涵值得进一步发掘研究。
(收稿日期 1998—07—01 修回日期 1998—11—09)
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
CHINA JOURNAL OF BASIC MEDICINE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1999年 第1期 No.1 1999,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