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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10568582
从音韵学角度探讨医籍语言现象及其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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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燕平

    关键词:音韵学;古医籍;语言现象

    中图分类号:H058▲

    我们今天捧读的典籍,是以汉字为书写符号的目治的语言。而汉字是表意体系的文字,它包括字形、字音、字义三个要素,是形、音、义三者构成的一个有机的整体。目治的语言“隐匿”了字音的“身价”,但汉字的音与义结合的内在渊源却是潜入了汉语的“灵魂”,溶入了汉语的“血液”。我们对典籍中字义的认识和理解,实在是离不开字音的!清代的语言学家段玉裁曾经说过,“因音以得其义。治经莫重于得义,得义莫切于得音。”大师的意思是说,读书最重要的是准确读懂文意。而文献典籍的大量语言现象只有从古音入手,才能抓住本质,触类旁通,克服解词、释义方面的困难。

    如在《赠医师葛某序》中,有几个意义相关的副词:非、弗、不、未、否、无。

, 百拇医药     (1)是三者,不可以言医。(非)、(不)

    (2)他皆愦愦,绝之省。(弗)

    (3)阴阳平,气苞血聚。(未)

    (4)闻其通书与。(不)(否)

    (5)若葛生者,其愧古之医师者欤!(无)

    上述各句表示否定意义“不”的副词共有六种不同的书写形式,但细细品味其读音,这“六兄弟”的发音部位却基本相同——都在口唇部。而且这属于同一唇音家族的兄弟还不只六位:李中梓《不失人情论》的“为陋习所中”之“勿”;《扁鹊传》“我有禁方,年老,欲传与公,公泄”的“毋”;《类经序》“不拾以图,其精莫聚”的“”;《串雅序》“不自知结习之此,老而靡倦”的“”;龚鼎臣《述医》“世俗识朝廷仁爱之意如此”的“罔”等等……从音韵学角度上看,这“弗、非、不、未、否、无、毋、莫、靡、罔”等,都属于同一唇音声母系统的“家族”,共同的语音“血缘,使它们带有共同的“遗传因子”——否定意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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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语有着悠久的历史,语音有一个形成、逐步发展与演变的过程,形成有因,变化有轨,顺轨溯源,究其义类,这也就是音韵学的研究意义所在。所谓音韵,说白了就是汉字字音的声母和韵母(包括声调)。声母古往今来变化有规律,韵母发展沿革也有章法,对此钻研得很深当然不易,但掌握一些常识从而帮助我们解决古书阅读中的问题,还是很必要的。

    从阅读医籍的需要出发,就古音演变的规律而言,我认为首要是掌握声母的变化规律。因为就一个字的读音来说,起关键、枢纽作用的是声母。搞清汉语声母古今演变的几条重要规律,我们就能居高临下地理顺汉语词汇义类的“家族谱系”,掌握音近义通的训诂方法,有效地解决文献用字的通假等一系列问题,从而顺利地读懂古书。下面我们就围绕古声母演变规律问题介绍一些有关的音韵学常识。

    先谈谈“音节文字”、“声母”、“声母代表字”、“守温36字母”。

    作为记录汉语言的书写符号——汉字,是音节文字——一般来说,一个汉字就表现为一个音节,它由辅音、元音两个部分一前一后拼读而成。字音的前一部分叫作声,一般说来等于声母;字音的后一部分叫作韵,即韵母。辅音不能单独成音节,元音可以独立成音节。独立成音节的韵母以其无辅音打头——无声母,因而称“零声母”音节。音韵学上对于“声”(声母)还有一个常用的名称就是所谓“纽”,也叫声纽。其实,“纽”就是字音的关键枢纽的意思。我国的文字不是拼音文字,过去也没有创造出一套标音符号,所以从前的音韵学就只好用汉字来代表声母和韵母了。用方块汉字来代表声母的作法大约起始于唐代。据说,有一个叫守温的和尚,首先根据印度梵文佛经的拼音原理给汉语的声 制定了30个字;到了宋代,有人又在守温30字母的基础上补充了6个,于是就形成了今天音韵学上传统的36字母了。也就是说,每个声专用一个汉字来代表,其实那个作为声母代表字的字音,人们用的只是其声母——音节的前一部分而已,并不管其音节的后一部分韵母如何。这传统上的36字母就是:见、溪、群、疑;端、透、定、泥;知、彻、澄、娘;帮、滂、并、明;非、敷、奉、微;精、清、从、心、邪;照、穿、床、审、禅;晓、匣、影、喻;来、日。运用历史比较法,按照现代汉语的声母归类,我们大致可以基本上确定这些字母与现代汉语声母的对应关系。比如,“见”纽相当于今天的声母“g”,“端”纽相当于“d”,“透”纽相当于“t”,“帮”纽相当于“b”,“滂”相当于“p”……在这36纽中,约有1/3的字母在现代汉语中找不到对应的声母,这是由于语音演变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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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我们再看看古声纽演变的几条规律。清代的古音学家以传统的36字母和先秦时期的古声纽作比较研究,认为先秦古声纽比守温36字母的系统要简单一些。钱大昕在《十驾斋养新录》中提出的“古无轻唇”与“古无舌上”二论就是较有权威的观点。这位古音学家认为,先秦(上古)时期没有声母“f”音系,也没有声母“zh”音系。他认为它们分别是唇音“b”音系与“舌尖音”“d”音系衍化而来的支脉。大量的古汉语语言现象表明,这些结论基本是可信的。前边我们列举的表示否定意义“不”的多种书写形式(非、否、弗等),就都属于“f”声纽系统,它本来就是从“b”声纽系统分化繁衍而来,所以必然具有属于“b”声纽有“不”字义的“遗传因子”了!再以大家所熟知的虚词“之”为例。“之”在文献典籍中表现的多义性最为显著——张介宾《小儿则总论》中的“小儿之病,古人谓之哑科”,前一个“之”是结构助词,译为“的”;后一个“之”是代词,译为“他”;沈括《良方自序》里的“至于相合而他藏,致他疾者”的“之”是动词,译为“到”。从古声纽演变的规律上考证可知,“之”属于宋温36字母的舌上音(“照”纽),而钱大昕先生恰恰告诉我们“古无舌上音”,因而“之”的声纽在先秦时期应属于舌头音“端”纽系统。换句话说,“之”声纽的祖先应该是“端”纽家族,因而虚词“之”与所具有的“的”、“他”、“到”几重意义是有“血缘渊源”的——“的”、“他”、“到”都属“端”纽系的字呀!又比如《素问.脉要精微论》中“浑浑革至如涌泉”(《甲乙经》、《脉经》作“浑浑草革,至如涌泉。”)的“革至”一词,王冰解作“谓脉来弦而大、实而长也。”今人依音韵学古声纽演变的规律训解,则“革”作“急”,“革至”即“急至”(“浑浑革革”即“浑浑急急”)。因为守温36字母中的“见”纽既相当于今天的声母“g”,又“孕育”衍化了今天的声母“j”。君不闻今日方言“黄埔江”还读“黄埔gāng”,“柬埔寨”还读“gāng”埔寨”吗?中国疆域广大,方言中保留着许多古音,稍为留意,我们就能咂摸出汉语声母古音变化的某些规律。掌握了声母古今音变的几条最基本的规律——“b”“p”“f”同源;“d”“zh”有分合;“g”“j”有包容,我们就能掌握“因音求义”的钥匙,凭借“音近义通”的规律,开启文献典籍的阅读之门。《扁鹊传》中记述虢国国君见扁鹊救太子时,有所谓“因唏嘘服之说,从字面上讲“服”,无论如何也解不出“因悲伤而气满壅结”的意思;但我们依据古声纽演变的规律,将“服”的声母“f”,溯源到声母“b”,追求其“服”通“”、“”(bì),便名正言顺地理解其词义了(“臆”就是郁结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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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说,汉语语音古往今来的演变还是比较缓慢的,所以平时不大为人觉察。但细微的变化积累起来,从一个时代到另一个时代的变化,就很可观。这种变化往往是涉及整类现象的有规则的变化,构成一种历史音变。而中医典籍的阅读迫使我们必须“治音以求其义”,这也正是本文的初衷。■

    戚燕平(北京中医药大学 北京100029)

    收稿日期:2000-03-05

    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

    JOURNAL OF BEIJING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2000 Vol.23 No.3 P.14-15,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