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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建中
关键词：治则治法；慢性肾病；尿毒症；病案
金元四大家之一张从正是攻邪派的代表医家，擅长以汗吐下三法攻邪治病，疗效显著。其所倡导的攻邪论要点有三：认为邪气是致病的主要因素；主张治病当以攻邪为首务，当邪气存在之时，切勿补正，以防助纣为虐；邪气祛，则病愈，正气自复。张氏此论，寓意深远，发人深省。奈何后世医家未能深究，不明所以，而诋毁者多。致使戴人攻邪疗疾之法渐渐湮没，良可叹也。
张氏以攻为补，体现了精辟的辩证法思想。其云“下中自有补”、“陈莝祛而肠胃洁，癥瘕尽而营卫昌，不补之中有真补存焉。”其治李德卿妻产后病泄年余，羸弱不堪，四肢瘦乏，无力以动，卧不能起，诸医皆以为虚极不治。张氏诊其两手脉皆微小，遂断为肠。所谓肠者，肠中有水也。故治疗当攻其水。遂先后以舟车丸、无忧散、导饮丸攻逐水饮，前后得下三四十行，后以胃风汤调之，年余之泄痢乃愈，其人半月而能行，一月而康复。张氏此案以攻下治泄泻，是通因通用之法。然其意义不止于通因通用的一般应用，而体现了其攻邪以治病生之本，使邪去而正气自复的治疗思路。此案患者产后病泄，延逾一年，身羸肢瘦，不起于床，不可不谓之正虚。然虚源于泄，泄由于饮。水饮盘踞肠中，是泄泻之所由来。饮不去则泄难愈，泄不愈则正难复。故戴人断然以攻逐水饮为治，使饮去泄止而正复。
诸如陈莝宿食留结于内，癥瘕痰浊盘踞于中，经络气血皆滞，新血元气无以再生，是故诸般虚症现矣。其虚弱之象虽亦为真虚，然细考其致虚之因，乃为邪实。此所谓“大实若羸状”是也。当此之时，切不可但补其虚，补之恐更益其邪而正气愈虚；只可径攻其邪，以拔其病本，务令邪气尽去，则正气不待补而自复矣。此中道理，若非三折肱于临床，恐既难取信于己，亦更难取信于人。笔者于临证之际，以戴人攻邪论审视诸疾，以为当今之疾，属邪实者多，属正虚者少，貌似虚症者多，确属正虚者少。即如传统的肾主虚说，亦非确论，仍大可商榷也。例如临床常见的肾炎、肾衰、尿毒症之类慢性肾病，举世皆曰肾虚为其病本，多以补肾之法治之，而收效甚微。将肾炎、肾衰认作肾虚，实则南辕北辙，相去甚远。余遵师说，析其基本病机为瘀热阻络，以凉血化瘀、攻邪排毒法治之，收效显著。观此类病证，其临床表现确类乎虚，然诸般虚象皆源于邪实，当为大实若羸之例。治疗时切不可率补其虚，而当虚以实治，用攻邪之法。兹举例为证。
康某，男，36岁。既往体健，惟血压偏高，因忙于工作，未加治疗。1998 年5月突感乏力、纳差、呕恶。经查血肌酐、尿素氮升高，诊断为慢性肾功能衰竭、尿毒症前期。西医嘱其准备血液透析。迭经中医补肾治疗，病情日重。于1999年1月就治于余。时患者面色萎黄，口唇色淡，神疲乏力，腰膝酸软，动则气喘，恶心呕吐，胸脘堵满，饮食不思，大便不畅，小便清长，夜尿频多。诸证合参，一派虚象，尤以肾虚之象为著。然诊其脉，滑大有力，愈按愈盛，视其舌，黄腻垢厚之苔满布于舌。实验室检查：血肌酐556 μmol/L, 尿素氮24.1 mmol/L, 血红蛋白90 g/L。此为蕴热成毒，大实若羸。遂治以清化湿热、凉血化瘀之法，药用藿香、佩兰、赤芍、丹参、茜草等，加大黄10 g攻下泄毒。后将大黄用量渐增至25 g，使其每日大便畅行3次。先后复诊4次，时经1月，复查肌酐325 μmol /L, 尿素氮10.3 mmol/L, 血红蛋白130 g/L。患者面色已现红润，自觉身体轻健有力，纳增眠安，诸般虚症尽除，已恢复正常工作。此案特点，症候为虚，舌脉为实。肌酐、尿素氮的升高提示毒邪蓄积于体内，为实；而血红蛋白的下降表明存在着明显的贫血，为虚。根据张从正的邪气致病理论，邪气是致病的主要因素，邪实可以导致正虚。在本病例中，诸般虚象和血色素的下降是由于邪毒在体内蓄积所致，是“大实若羸”之象。故治疗惟以攻邪泄毒为务，使邪去而正自复。攻能扶正、下能兼补之义于此例可见一斑。
作者简介：彭建中，男，50岁，医学硕士，副教授，医学硕士生导师。
作者单位：北京中医药大学 北京100029
(收稿日期：1999-03-11)
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
JOURNAL OF BEIJING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1999年 第22卷 第6期 Vol.22 No.6 1999
关键词：治则治法；慢性肾病；尿毒症；病案
金元四大家之一张从正是攻邪派的代表医家，擅长以汗吐下三法攻邪治病，疗效显著。其所倡导的攻邪论要点有三：认为邪气是致病的主要因素；主张治病当以攻邪为首务，当邪气存在之时，切勿补正，以防助纣为虐；邪气祛，则病愈，正气自复。张氏此论，寓意深远，发人深省。奈何后世医家未能深究，不明所以，而诋毁者多。致使戴人攻邪疗疾之法渐渐湮没，良可叹也。
张氏以攻为补，体现了精辟的辩证法思想。其云“下中自有补”、“陈莝祛而肠胃洁，癥瘕尽而营卫昌，不补之中有真补存焉。”其治李德卿妻产后病泄年余，羸弱不堪，四肢瘦乏，无力以动，卧不能起，诸医皆以为虚极不治。张氏诊其两手脉皆微小，遂断为肠。所谓肠者，肠中有水也。故治疗当攻其水。遂先后以舟车丸、无忧散、导饮丸攻逐水饮，前后得下三四十行，后以胃风汤调之，年余之泄痢乃愈，其人半月而能行，一月而康复。张氏此案以攻下治泄泻，是通因通用之法。然其意义不止于通因通用的一般应用，而体现了其攻邪以治病生之本，使邪去而正气自复的治疗思路。此案患者产后病泄，延逾一年，身羸肢瘦，不起于床，不可不谓之正虚。然虚源于泄，泄由于饮。水饮盘踞肠中，是泄泻之所由来。饮不去则泄难愈，泄不愈则正难复。故戴人断然以攻逐水饮为治，使饮去泄止而正复。
诸如陈莝宿食留结于内，癥瘕痰浊盘踞于中，经络气血皆滞，新血元气无以再生，是故诸般虚症现矣。其虚弱之象虽亦为真虚，然细考其致虚之因，乃为邪实。此所谓“大实若羸状”是也。当此之时，切不可但补其虚，补之恐更益其邪而正气愈虚；只可径攻其邪，以拔其病本，务令邪气尽去，则正气不待补而自复矣。此中道理，若非三折肱于临床，恐既难取信于己，亦更难取信于人。笔者于临证之际，以戴人攻邪论审视诸疾，以为当今之疾，属邪实者多，属正虚者少，貌似虚症者多，确属正虚者少。即如传统的肾主虚说，亦非确论，仍大可商榷也。例如临床常见的肾炎、肾衰、尿毒症之类慢性肾病，举世皆曰肾虚为其病本，多以补肾之法治之，而收效甚微。将肾炎、肾衰认作肾虚，实则南辕北辙，相去甚远。余遵师说，析其基本病机为瘀热阻络，以凉血化瘀、攻邪排毒法治之，收效显著。观此类病证，其临床表现确类乎虚，然诸般虚象皆源于邪实，当为大实若羸之例。治疗时切不可率补其虚，而当虚以实治，用攻邪之法。兹举例为证。
康某，男，36岁。既往体健，惟血压偏高，因忙于工作，未加治疗。1998 年5月突感乏力、纳差、呕恶。经查血肌酐、尿素氮升高，诊断为慢性肾功能衰竭、尿毒症前期。西医嘱其准备血液透析。迭经中医补肾治疗，病情日重。于1999年1月就治于余。时患者面色萎黄，口唇色淡，神疲乏力，腰膝酸软，动则气喘，恶心呕吐，胸脘堵满，饮食不思，大便不畅，小便清长，夜尿频多。诸证合参，一派虚象，尤以肾虚之象为著。然诊其脉，滑大有力，愈按愈盛，视其舌，黄腻垢厚之苔满布于舌。实验室检查：血肌酐556 μmol/L, 尿素氮24.1 mmol/L, 血红蛋白90 g/L。此为蕴热成毒，大实若羸。遂治以清化湿热、凉血化瘀之法，药用藿香、佩兰、赤芍、丹参、茜草等，加大黄10 g攻下泄毒。后将大黄用量渐增至25 g，使其每日大便畅行3次。先后复诊4次，时经1月，复查肌酐325 μmol /L, 尿素氮10.3 mmol/L, 血红蛋白130 g/L。患者面色已现红润，自觉身体轻健有力，纳增眠安，诸般虚症尽除，已恢复正常工作。此案特点，症候为虚，舌脉为实。肌酐、尿素氮的升高提示毒邪蓄积于体内，为实；而血红蛋白的下降表明存在着明显的贫血，为虚。根据张从正的邪气致病理论，邪气是致病的主要因素，邪实可以导致正虚。在本病例中，诸般虚象和血色素的下降是由于邪毒在体内蓄积所致，是“大实若羸”之象。故治疗惟以攻邪泄毒为务，使邪去而正自复。攻能扶正、下能兼补之义于此例可见一斑。
作者简介：彭建中，男，50岁，医学硕士，副教授，医学硕士生导师。
作者单位：北京中医药大学 北京100029
(收稿日期：1999-03-11)
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
JOURNAL OF BEIJING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1999年 第22卷 第6期 Vol.22 No.6 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