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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10712222
http://www.100md.com 2005年7月12日 上海中医药大学
     何裕民上海中医药大学

    学术也有一个生存空间问题,特别是在现代科学与西医学夹缝中生存的中医,其生存空间问题尤其重要。近些年来,人们不断惊呼:中医临床阵地在“萎缩”,中医学术优势在消失,中医亟当弘扬诸如在治“急诊”、“温病”等方面的特长,中医应努力发展或完善某某新兴或边缘学科……这些,其实都涉及了学科生存与发展的空间问题。

    笔者认为,中医不只是古老的、传统的,也是新的、富有生气的。因为对于西医学来说,从视野到方法,中医整个都是异质的,异株可培育出新品系。再说,中医的许多学术内容有着浓厚的“元”性质,若以新视野作出审视,常能拓展出新观点、新内容。就像一部《易经》,数千年来皓首研讨者不计其数,但潜心下去总会有些新意,即使今天,亦未研究到尽头;又如一本《内经》,若以发展的观点,也总能不断推衍诠释出新思想、新论点。当然,这种拓展要有现实意义,则必须持有正确的研究态度和科学的分析方法。

    一、新的时空背景

    其实,不仅中医,整个医学都有一个拓展发展空间的问题。而关于中医发展的讨论,也只有纳入世界医学发展的总趋势之中,并结合指中国文化的演变来考察,才有其实际意义。在我们看来,世界范围无论是医学模式更替的呐喊,还是关于医学目标、目的的讨论,或者“进化医学”的提出,全科医学的复兴、医疗保险制度之改革,都昭示一点:世界医学正处于发展转折之中。

    很难用一句话来简括当今西方主体医学的总特征,或者可以权且将其视为治“病”的知识技术体系。它看重的是生物结构上的一个个具体的异常病,采取的也主要是生物的、理化的手段,目的是最大限度地治愈疾病。这一切,都是基于还原论所培育的结构至上主义。在过去的一个世纪中,它在控制微生物所致的传染病及营养缺乏等疾病中,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以至于在本世纪中叶一度让人们对医学充满必胜信念,误以为循此思路,可一个个攻克所有的疾病问题,最终达到人人健康长寿的“自由王国”。然而,几十年来的医学发展却不尽如人意,对于现在危害最甚的常见病的“攻克”,人们一次次败下阵来,现在对这些疾病谈“攻克”问题,人们开始谦虚了,或低下头沉思起来……遂有了变革医学观,更替医学模式,调整医学方向,重新确立医学目的等新主张。而一味依赖技术手段来解决医学问题,使医生沦为技术设备或药物“侍从”的同时,也使得整个社会背上了不堪重负的经济负担。更遗憾的是,即使在欧美这些发达国家,在纯生物医学这个无底洞里投下的巨额资金,并没有解决旧的疾病问题(例如,美国的癌症10万人死亡数,从上世纪30年代至80年代中期,还以每10年5%~7%的比例攀升,糖尿病发病和死亡数上升更快),新的棘手病症更是蜂拥而至。因此,“进化医学”开始走俏。对于这些新的学术思潮人们可以作出多种解释,但有一点是无法回避的,即世界医学发展的大趋势、总目标及主导思想和具体思路等,都将被迫而且理应作出某些调整或优化。在我们看来,这种调整将是多方面的,仅就其关注的视野而言,应从只关心病(生物结构异常),回归到既关心人又关心他的病。这虽已是千余年的老生常谈,但它的底蕴和意义人们今天不见得完全能洞察。很显然,即使明天的医学再发达,投入的医疗资源再充足,人还是会生病的,而且许多只能是有所控制或缓解,而无法根治;这并非是“不可知论”,而是一种客观认真的态度。因此,应注重防范各类疾病的发生。另外,生产力的进步给人们带来的不仅是些美酒佳肴类的享受,也包括许多与文明结伴而来的麻烦甚或痛苦。所以,有了现代文明病的概念,更有了众多虽尚算不上疾病(生物结构异常意义上的),却也已远离了健康的不正常状态,这些同样是现代医学必须加以关照对待的。

    80年代初起,人们在反思中提出了健康与疾病之间存在着“第三状态”,或曰“中间状态”、“游离状态”、“灰色状态”等观点,尽管提法有所不同,所指却基本相似,都是指二者之间的非病非健康状态。这些都反映出了“过程论”的观念,即把健康和疾病理解为一个相互联系的过程的两端。近来,人们又主张以“亚健康”来概括这些状态。而笔者更倾向认为:注重亚健康,着力在此领域进行深耕细作,正是发掘中医学潜在优势、拓展中医学术新的生存空间的重要一环,它不仅将给中医学术的发展带来勃勃生机,而且必将促进整个世界医学的调整与发展。

    二、干预病前状态——医学的新需求

    从另一角度而言,一位资深的临床内科医师,一定能认可这一点:除一般的感染性疾病外,绝大多数被西医学明确界定为“病”的器质性病变,一旦发展到出现了明显临床症状,促使患者寻求医师参与纠治时,十有八九已无法完全治愈,充其量只能有效地加以控制、缓解或防范其进一步恶化;或者即使是能“治愈”,通常也需付出极大的、甚至无可补救的代价(包括手术切除等)。且不说这一治疗控制过程正让人们承担着越来越昂贵的费用,人们还必须时时为这些已形成的病变提心吊胆,接受“煎熬”,防范其随时可能发生的恶化;或者每天大把大把地吞下或多或少带有某些毒副作用的治疗性的合成药物。因此,这显然不是最佳选择,也不是聪明的上策,更无法满足现代社会发展对医学提出的新要求。换个角度,时至今日,人们已经有可能采取更为明智的方式方法,对疾病问题做出超前的应对,那就是注重它的临床前期,关注非病非健康而又有可能趋向于“病”的“未病”状态,这种状态就是亚健康状态。研究已经表明,现在临床疾病中占前几位的疾病,除肿瘤的临床前期人们还知之不多,很难及早做出把握外,心血管、脑血管、呼吸、消化系统和代谢性疾病等都有一个较为缓慢而渐进的发展过程,这一过程正好给人们采取针对性的防范措施预留了比较宽余的操作时空,且其发展的大体的阶段性特点也已略知一二。因此,借助现代诊察手段,有充分的可能在临床出现明确症状,形成确凿的病理改变之前,便做出针对性的防范。还有一些常见的、一时难以明确其临床病理意义的症状,如慢性疲劳、反复容易感冒、慢性咽痛情绪低落、睡眠障碍等,人们也都能借助中医,做出有效的应对。

    三、治病,调整状态:现代医学之两冀

    生老病死是一个连续的过程,各不同阶段自有其一定的阶段特殊性:健康、亚健康、病态、死亡同样是一种连续的过程,各个阶段亦有着一定的征兆或特点可言。现代医学借助了还原方法,重点剖析了具体病态的多方面特征,并以线性方程的思想,着重于针对病因或对症治疗,在较为单纯的生物性疾病的防治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中医学显然走的是另一条路,早先在实用理性的规范下,它没有去探究一个个病的具体的形态学病理改变,而是望闻问切、司外揣内、比类取象等方法,寻觅求诊者所表现的偏离健康的蛛丝马迹,并结合中医学对生命的独特理解,对患者和其疾病进行分析判断,然后采用纯自然的方药针灸推拿等,进行诊治。因此,中医内科学中绝大多数病名,只是一个症状名词,或一组临床表现。它强调辨证,其实质就是辨病理反应状态;它所讲的体质,又可理解为生理反应类型及不同的生理状态。可见,中医学是注重“状态”的。而且,它不仅重视病理状态,也关注偏离了理论上正常但尚未发展成病理的种种不同状态。我们体质研究中所注意到的除正常体质外的不同体质类型,其实也就是种种不同的亚健康类型的组合。在我们看来,不仅辨证是注重状态的,治疗方药也不例外。中药大致可分成两大类,一类是对症或治病的,如白头翁止痢、麻黄止喘;更多的则是什么病也不治,什么病都可用的(当然必须符合相应的指征),比如人参黄芪当归、熟地等,它们不治疗特异性的“病”,但相应的虚损状态都可以用,可见,它们主要是调整状态的。是气虚就可用前两味,偏血虚就可用后两味。即使没病,只要处于虚弱状态,也可以用。而后者,正是我们今天所说的亚健康、亚健康状态。

    很显然,从发展的角度来看,理想的现代医学,必须同时兼顾治病和调整状态这两大方面,确实生了病,自需调动一切积极措施,治疗疾病,修复生物学上的异常;如果处于病前状态,病后虚弱或失调状态,以及偏离健康的种种状态,则又当采取种种手段,特别是中药学的一系列有效经验,加以纠正和调整。可以说,治病和调整状态,将成为未来医学的重要两冀。

    四、拓展学术生存新空间

    这里必须指出的是,我们提出亚健康,并分析指出原先中医包含有这方面的临症特点,并非是新瓶装旧酒,用时髦的“亚健康”概念来包装中医固有的诸如气虚、血虚、痰湿、郁证等概念,而是高屋建瓴地提出一个重要的新命题。社会的发展迫切需要医学拓展其视野,不仅关注病,更应解决病前的亚健康状态,甚至优化群体的体质,提高人群的健康水准。而在这一方面,中医学有许多潜在优势隐含于理论观念诊疗操作乃至方药食疗等中。若我们努力地致力于发掘、提升中医学的这些方面的潜在优势,那将会给中医学的生存拓展出一片广袤而又灿烂的领域。当然,笔者并不认为中医学中关于亚健康的内容已十分完备,只须发掘一下即可。恰恰相反,中医学对亚健康相关内容有待于充实和提升,使之深化且系统化。

    在现代的中医发展中,我们有过太多的遗憾。以往,我们总是等西医学某个观点、某个理论、某个学科接近成熟才想起“中医早已有之”,因此再拼命地加以考据论证,这样做,虽无不可,但于中医药学科发展终无裨益。也许,随着21世纪的到来,人们会越来越关注亚健康问题,这次发展中医、拓展生存空间的机遇,无论如何不应该错过了。 (何裕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