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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社之狱与“兰学”
http://www.100md.com 2005年9月15日 医学捌号楼
     公园1771年3月3日,在江户的若狭国小滨藩邸内,穷医师杉田玄白正在秉烛夜读。这是他刚买到的荷兰语医书,内有不少人体解剖图。当时在日本,人们对人体的生理构造并不了解,只是依天人合一思想,自以为是地认为“人之头圆如天,手足之四分如地之四方延伸”,“心肾相去八寸四分,天地相去八万四千里”等。尽管10多年前,山胁东洋已首次解剖尸体,据之写出了《脏器》一书,但还是有许多不太清楚的地方。为此玄白托人买来了这本医书,希望能有机会对照实物,彻底弄清人体的生理构造。

    正读着,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如此深夜,会是谁呢?他略感疑惑地开门一看,却原来是町奉行所衙役,来通知他明天在小冢原有尸体解剖。

    这真是天赐良机,当时可供解剖的自由犯人,一年难得有几个。玄白难以抑制满心的喜悦,又不忍心一人独占如此难得的好机会,他连夜造访朋友中川淳庵与前野良泽,约定次日一同前往观看。

    第二天,他怀揣荷兰医书,早早地来到小冢原等候。尸体解剖如常开始,胸腔、腹腔被相继打开。玄白站在执刀者身旁,屏气凝神,对照书上插图,仔细观察着执刀者取出的每一个内脏器官。他惊讶地发现,无论是相互位置还是大小比例,实物都与书上所标示的一模一样。更令他惊喜的是,良泽手里也捧着同一本医书。志同道合的两人于是商定要将此书译出,为祖国的医学事业做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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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既没有荷·日辞典,良泽在长崎学来的荷兰语知识也极有限,要翻译谈何容易。但君子一诺值千金,他们还是开始了翻译。尽管有时一天甚至译不出一行,他们仍锲而不舍,4至5天碰头一次,近两年后终于能比较顺利地翻译了。

    费时3年多,易稿11次,1774年,他们终于译出了全书,定名《解体新书》。这本书的翻译成功,不仅对日本医学,而且对日本整个近代科学的发展都具有划时代的重大意义。西方近代科技从此开始挣脱“和魂洋才”论的束缚,摆脱了封建政权从属工具的命运,作为一种独立的学问在民间扎下了根。此后,随着玄白门人大规玄泽所编荷兰语入门书《兰学阶梯》的问世,西学开始在日本以江户为中心迅速兴起。

    但科学不只是技术,更主要是思想;它不能只是“才”,而更应当是“魂”。兰学的发展很快超出了自然科学范畴,渗透到了社会的各个领域。良泽学生中有一司马江汉,在《春波楼笔记》中探讨了人类的起源,认为“人类之起源乃天地涌出之虫,往古时穿土穴居,而后为私己而起斗争”,因此《古事记》等的“神代”记载不可信,天皇与民众都是天照大神子孙,“上自天子、将军,下至士农工商内至非人乞食,大家都是人”。不言而喻,这触犯了幕府的大忌,兰学遭镇压已不可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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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兰学者建有一个“尚齿会”,以便交流新知识。因成员多居住在江户高岗地方,又称“高岗派”或“蛮社”(全称:蛮学社中)。事实上的会长是渡边华山,主要成员有高野长英、小关三英等,多在鸣泷塾受过施福多的教育。荷兰人施福多是日本的西学恩人,1823年8月到日本,任出岛荷兰馆医官。因学识渊博,一年后获准在长崎郊外鸣泷地方开办诊所兼学校,为日本培养了不少人才。正如其所说,在“鸣泷聚集了一批信奉西方学术的日本人……从这一小天地向日本各地反射出了科学的新光明”。1828年9月,施福多任满回国,因行李中被发现有日本地图等违禁品而遭驱逐。许多兰学者受牵连,因此蛮学(洋学)者一时十分畏缩,蛮学急剧衰落,10年后,大劫降临。

    1837年,载有日本漂流民的美国船莫里森号要来日本,幕府不准,准备兵戎相见。华山与长英等蛮社学人撰文谏止,认为一旦开战,江户湾被封锁,江户的物质供应将立即告罄。老中(幕府将军统辖下的最高行政长官)水野忠邦认为有理,于次年12月命鸟居耀藏与江川英龙前去巡视江户湾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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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鸟居是大学头林述斋之子,信儒学,恶洋学,对蛮社学人强烈反感。受江川委托,华山推荐了两个蛮社学人随行测量,鸟居不准。江川直接向忠邦请示,忠邦批准,鸟居因此怀恨在心。巡视结束后,鸟居与江川分别提交了报告。江川的报告见解独到,深得好评。鸟居探知他多得益于华山的建议后,更加怀恨华山,必欲除之而后快。

    他伪称忠邦命令,派心腹暗查后假托他人告密,向忠邦揭发了蛮社学人的种种所谓罪行。忠邦见心腹江川等也被告发,觉得事出蹊跷,派人又暗中作了调查,结果证明纯属无中生有。但他只关心部下,不关心蛮社,于是日本近世西方学术史上最为残酷的镇压——蛮社之狱开始了。

    1839年5月14日,华山被捕。听到风声后,小关三英自杀。后20余人被逮捕,高野长英潜逃,随即又以为或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多不过被逐出江户,遂于18日向幕府自首。

    但实际上大有妨碍。抄家时从华山家废纸堆中发现了不少政治札记。尽管只是随写随弃、并不示人的片断笔记,仍被视为对幕府进行政治诽谤,要严加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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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华山等被捕,亲朋好友立即通过种种渠道了解事情真相,多方展开营救。时称儒学两大家之一的松崎慊堂,与华山有着20余年的师兄弟关系。他听到消息后,寝食不安,不顾69岁的高龄四处奔走,甚至直接找了鸟居耀藏。但方法用尽,成效全无。于是他孤注一掷,上书忠邦。他不听医生劝告,强忍病痛彻夜疾书,一气呵成了丈余长的一篇文章。历述华山为人之廉、事母之孝、奉君之忠。又说无论中国、日本都未有批评政治可知罪之法。何况据以定罪的,只是并不示人的个人笔记,“若个人笔记可以定罪,只怕日本无人不罪”。如此这般,句句在理,字字真情。水野忠邦从头至尾认真读完,不禁叹道:“老人如此心劳,可敬可佩。”

    由于忠邦的干预,华山等罪减一等,保住了性命。当年12月18日,判决由主家三宅氏带回严加看管,终身不得外出,长英终身监禁。

    翌年正月30日,华山回到家乡天原,一家老小团聚,但其后来生活却极其艰难。华山耕作,老母妻子日夜纺织,江户的弟子们并按月接济,也才勉强得以户口。好在华山不以贫困为苦,只遵慊堂嘱咐晴耕雨读,日子倒也过得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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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41年,江户的门人为筹款替华山解衣食之难而举办书画展,华山也送去了作品。不料因此招致了保守派的非议,传说幕府还要为此惩罚主公三宅氏。华山不想再让三宅家为难,决定以剖腹谢主公。10月11日,他为自己写了“不忠不孝渡边登”的墓碑,遗训子孙“饿死不仕二主”后剖腹自尽,时年49岁。

    与华山相比,长英的后半生更具传奇性。他被囚于牢中,但因精通医术,又热心为人治病,倒也受尊重。亲朋好友也一直努力营救,使他多少保持了一点希望。但转眼6年过去,他狱每出成,町奉行却由好友筒井政宽变成了酷吏鸟居耀藏。

    1844年6月30日,牢房失火。按规定犯人要暂时释放,条件是3日内必须返回。但长英眼看出狱无望,又不想老死狱中,出狱后便没有返回,从此开始了他的流亡生活。他曾潜回家乡见过老母商量了后事,返回江户与妻小同居,译了一些荷兰语著作。又远遁伊予,在开明藩主伊达宗城的保护下,为藩士讲授西方近代科学,译了兵书《三兵答古知几》……

    辗转各地5年后,1849年8月,他第三次潜入江户。他灼伤额头,毁容化装并改名泽三伯,在青山百人町开业行医。一年后的10月30日,因旧友告发,他在家中遭到了捕吏袭击,用短刀刺伤一人后自刎身亡,时年47。

    蛮社之狱,表面看似缘于幕府官僚争权夺利的政治冤狱,实际上却是保守派对近代科学及先进思想的竭力排斥所致。冤狱发生后,在江户出售的西洋药品被禁止使用荷兰文,荷兰书的翻译须事先得到幕府许可……在幕府的严密控制下,近代科学被改造成了为幕府服务的军事科学。尽管如此,西方的先进思想此后还是随着幕府体制的解体,逐渐渗透到了日本人的生活与心灵中,有力地促进了日本的近代化。,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