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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色灰烬----评《桃色》
http://www.100md.com 2006年1月10日 网易
     《桃色》是什么颜色?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除非你说《桃色》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黑。开辟鸿蒙,谁为情种?借用洁尘的两本电影随笔的书名——这是《华丽转身》之后的《暗地妖娆》。

    【桃色之魇】

    看《桃色》犹如一场越缠越紧的梦魇——丝绸映照的月光铺在暧昧的床上,金粉勾描的工笔线条逐渐脱离了可以是依靠也可以是束缚的纸张,缭绕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凋残如花瓣的影像浸染了一抹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酡红,无法一享贪欢的迷梦惊声连连。层层剥落之后,也不是某种清明的颜色,而是一潭水草肆虐的“沼泽”——粘稠的,潮湿的,作为陷阱的诱惑,而水草既可以充当装饰,也可以充当故事。

    这段文字完全是一种悬浮在半空的呓语,如果必须落实到某个具体的故事上,则是《桃色》——

    某日,地产经纪人美丽接连不断地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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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人,她遇见日本贵妇梅木里子(松板庆子饰),梅木夫人猩红的嘴唇,高耸的发型,矫揉的姿态,似乎是女人中的女人,阴气十足。她出手阔绰,八千万的豪宅只一句“我要它”就可以立即拥有。签约后,她委托美丽将原来的一所尘封多年的房子另租他人。据说,那里锁着她这一生最美的记忆。

    第二个人,美丽遇见一位令她心动的年轻警员4708(吴嘉龙饰)。他面容俊朗,目光清澈。彼此都有些好奇,也有些羞涩。

    第三个人,当美丽放租梅木的公寓时,遇见了一位流浪摄影师Kim(SHO 饰),他具有野性的气质,而且还与精致秀气的相貌,是一只又瘦又秀的兽。他的诱惑力使整部影片翻云覆雨,浊浪滔天。

    美丽在两位俊男之间左右徘徊,难以取舍。这种过程在影片中不曾浪费笔墨,直接导入下一个章节,从中场往后就是接连不断的高潮,此起彼伏,誓将桃色一网打尽。

    “在这兰桂坊的灯柱下,多少人在此相遇,相爱,然后失恋。美丽也曾在这灯柱下,开始她对4708的幻想。”可惜,脆弱的精神之恋远不及身体的欲望来得实在。4708是镜花水月,Kim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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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的情色故事大都是A爱B,B不爱A,B爱C之类的。在《桃色》中却是宾主尽欢颜,他们谁都可以爱,无论是异性的,还是同性的,或者在时光流转之前的原本的性别。

    美丽发现Kim竟是梅木夫人年轻时(河莉秀饰)的至爱。梅木为了他才变成了女人。她为了Kim改变了自己的性别完成了他们的爱情。

    五人的四角恋爱如何继续?

    故事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剧中人。几根连线越扯越乱,我相信导演在拍摄影片时也并不从容,显得手忙脚乱地拼贴,堆砌,蒙太奇。

    【桃色之孽】

    拍摄之前,导演杨凡就郑重强调该片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情色片,将会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上世纪90年代,香港的情色电影一度风光。这种带有裸露或激情镜头的电影被称为“咸片”。《桃色》首先集咸片之大成——同性,变性,虐恋,凶杀,还有一个颇为专业的词叫SM,那种“着了魔的痛苦”在片中也是运用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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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桃色》是一场华丽的派对,那么这些构成影片的情事却是一碟又一碟色彩浓烈的冷拼,诸如“情色”更是小菜一碟了。如果说到“很高的艺术价值”,我想就是用冰凉的手段怎样打造欲望的盛宴吧。

    梅里夫人亦人亦妖,仿佛浮世绘上的女伶。她被Kim“忧郁的眼神,童贞的笑容,还有一付修长的身躯”所迷惑,不惜为他变性,“从痛苦得到快感的人生,一种满足自己欲望的幻觉。” Kim不过是她“完美人生”的一个工具,她陶醉在自我表现虚构的伟大爱情中。

    所谓“爱”在此是扭曲的,变异的。她相信每个人本来都是一只野兽,她挑起了Kim的兽性,最终却死在她更为张狂肆虐的畸恋中,死得其所。

    孽债,尚未了结。

    【桃色之糜】

    影片有一种糜烂的气息,这不单是冰蓝色的光线和沉迷身体的情节所散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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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间奢华的空房里,好像上映着一场装腔作势的舞台剧,戏中的男男女女独自吟颂着内心的风花雪月。你听,她说——

    难以言喻的欲望在跃动/令我想象甜蜜之苦/随爱而来,我拥抱他/让我的默然,清晰嘹亮地呼喊/爱我,随你心之所向。

    部分情节可以当成诗读,但是桃色也有无比现实的一部分,就是在这个“誓要占领”的前提下,如何看待“欲望”?即使烈焰焚心,在影片中也是低靡而沮丧的。有人读出“大爱”,有人读出“残酷”,其实都是小写的爱,小写的酷。

    若干年前,这统统叫做“淫词艳曲”,即使现在也不是导演素来期望的“丝竹灵音”。

    红床,蓝光,苍白的肉体,交缠,舞动,游龙戏凤,一场醉生梦死的《桃色》即将落幕。演员卸下华丽的面具,是否还能织丝成爱,感受无邪?

    一袭洇了冷雨的旗袍,自恋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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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色之盅】

    剧情划分出两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实则是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蛊惑与厮杀。五位演员颇为养眼。美丽应是最健康的,她“平日喜欢打扮,赚钱,幻想及制服”,一如每个青春女子。可是最终她也欣喜地承受着Kim对她的虐待,她诚惶诚恐地接受Kim的鞭策和爱抚。没有屈辱,只有享受。

    河莉秀饰演了花样年华的梅木里子,她的美宛若天然,因此并不让人觉得怪异。戏里戏外,河莉秀均是绝色的尤物,她混乱性别,颠覆性别。河莉秀使影片平添一种魔幻的氛围,过去和现在得以出现在同一时空,同时上映,同时交错。我想导演启用她无非是看中了她的特殊身份,所以整部戏围绕着她展开。两个男主角被弃在一旁自生自灭。

    男人之一:Kim,一个浪子的标准造型,不仅容貌,还包括见异思迁,始乱终弃的感情走向。Kim的人物形象杀单薄,软弱,涣散的。所谓野性不过是披着狼的外衣,徒有虚名。在这一幕《别恋.移情》中,他也就是一件主要的道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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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之二:警员4708,他只有一个数字符号。所有人都在追逐,那种欲与兽地追逐,警员4708也不例外,可怜的美男子被美丽和Kim赏玩于股掌之间,欲近不能,欲罢不甘。在他那场被Kim纠缠的戏中,他的眼中混合着挣扎和沉沦,无忌和压抑,顺从和抗拒,别看戏少,他竟是最出色的。

    “男人”之三:所有关于河莉秀的报道都充斥着溢美之词,说什么“蜕变”,说什么“破茧”,好像所有的蝴蝶都是虫子变性而成的。梅木夫人的过去时和现在时,何曾还有一丝一毫男人的影子?如果赶拍一部关于梅木里子的前传或许更有意思。

    【桃色之荼】

    所有颜色异常艳丽的作物都值得怀疑。

    有人看了某部影片频频惊呼:大颓废。《桃色》谈不上深刻的颓废,更似一场纵情声色的浩大的MV。关于“欲望”或“情色”,早有大岛渚,帕索里尼,阿莫多瓦,维斯康蒂等导演前后涉足其间。杨凡的《桃色》看似“果敢出位”,实际上虚张了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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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老爷子究竟怎么了?俨然最后的疯狂。

    看过杨凡导演的《美少年之恋》,《游园惊梦》,都侧重于表现边缘人物地苦苦挣扎和认同,还有隐隐的犹疑和无奈。也许他在《游园惊梦》中还没过足瘾,所以在《桃色》中延续了那种“此恨绵绵无绝期”的边缘情感和唯美的气质,但又失于空口无凭的张扬,以及不厌其烦的雕琢。导演大刀阔斧地略去了以往的青涩和风韵,直抵感官。

    杨凡是打造明星的高手。《美少年之恋》成就了吴彦祖和冯德伦,《游园惊梦》使王祖贤风光再现。《桃色》所选的演员肯定也会成为一时焦点,而且影片中闪着寒光的SM用具也许会一时畅销。但是如果以《桃色》再掀情色风暴,我想这就是桃色之毒了。

    并非处于卫道心理。情色影片的确可以满足观影者窥探他们私生活的心态,也许,愈接近性的东西愈接近人性的内核——那种暗自汹涌的,不被人知,自己也极少探听的本真。但是,编剧和导演要有一种坦坦荡荡的胸怀,或者说这正是《桃色》所欠缺的——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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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亲密》中朴实的叙事,《感官世界》绮丽的味道,《云上的日子》诗意的思考……《桃色》讲述的情与惑,出于猎奇,止于猎奇。

    【桃色之罂】

    《桃色》应该能创造一个话题,但绝非经典。以杨凡的功力,是能够奋力一跃的,而不应将激情消弥在这光斑碎影中——尽管它是特别的,尽管平时极少应用的“魇”“孽”“糜”“盅”“荼” “罂”等生僻字词尽可以借一部《桃色》发挥余热。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幕后引用的汤显祖《牡丹亭》唱词应该是题记,或初衷。过于沉痛了。

    Kim死在梅木的游戏中,她坚信:不能拥有就要毁灭。梅木又导演了一场戏,让美丽以同样的方式死在Kim的手上,她是一朵恶之花,类似罂粟。

    假使复活,就一定是至情吗?Kim复活,于梅木里子看来不过是一个伺机复仇的先决条件吧。导演在结尾安排了这样一场天灾人祸——

    据报载:1992元旦狂欢肇惨剧,踩死二十人,逾百人受伤。名单如下:警员4708,日妇梅木里子……

    死者去矣,生者也死于非命。一场桃色或黑色的戏,就此成了灰烬。类似中东的乌德琴或乌克兰的古弦乐器伴奏的音乐,优柔的,迟疑的,暗香浮动。现代打击乐蓦然涌入,节奏鲜明地将旋律引领至一个迷乱而空旷的所在——都只为风月情浓。,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