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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空巢老人最“难过”
http://www.100md.com 2006年2月9日 《健康时报》 2006.02.09
     除夕,走进空巢老人的家

    除夕的钟声敲响时,整个世界都被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笼罩。人们欣喜地发现,自己和周围的事物都被时间又刷新了一次。

    不过,独自住在河南省郑州市伊河路一所老房子里的周奶奶,却似乎让时间遗忘在了往昔的刻度里。对于一生中的第九十个春节,周奶奶认为它只不过是无数平凡日子中的一个。

    周奶奶住在一幢筒子楼的二楼,走廊非常黑,吊顶的声控灯有些不合时宜地失控,必须奋力跺脚或大声咳嗽,那灯才会亮一瞬间,旋即熄灭。周奶奶就在灯亮的那一瞬打开门,见有访客到来非常高兴,热情地把记者让进客厅。

    这是一套三室两厅的宽敞住房,几件旧家什被堆放在客厅的角落里,刻意留出了行走的空间。周奶奶说,除了吃饭,她就躺在客厅中央那张旧沙发上看电视。套在沙发上的布已被浆洗的褪了颜色,电视机也只有五成新,音量开得很大,里面不断传出热烈的锣鼓声。周奶奶说她习惯于在电视的喧嚣中昏昏入睡,然后在电视的另一场喧嚣中恍然醒来。低矮的沙发前支着一张高大的圆桌,桌面上的一层黄色漆掉落后露出里面潮湿的木质,周奶奶用枯瘦的手抚摸着斑驳的桌面,仿佛抚摸着旧日的时光。她说,她觉得自己也像这些旧家什中的一件,除了一天天老去,别无选择。“我21岁结婚,22岁生了惟一的女儿,这就是我的生活。”周奶奶用这句简单的话概括了她漫长的一生,平淡的语气勾勒出岁月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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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年前老伴去世后,女儿也于两年前举家搬到广州,只留下周奶奶形单影只驻守在老房子里,度过了两个无人陪伴的春节。

    在提起自己36岁的“小”外孙时,老人脸上的皱纹荡了开去。由于女儿当年上班忙,抚养两个孩子力不从心,周奶奶决定把小外孙带走,以减轻女儿的负担。“他14个月大时我就把他带到东北,一边照顾老伴,一边养他。直到他五六岁时才把他送回到妈妈身边。”小外孙因此跟老人特别亲。“对我最好的就是他。”周奶奶说,小外孙在广州一家公司上班,有一个5岁的女儿,她的重外孙女。

    虽然不能过上四世同堂的日子,周奶奶对此却也极少埋怨,她说好在自己还做得动,吃得少,钱也够花。“就是今年瘦得厉害了,去年还不这样呢,你看这胳膊,”周奶奶把棉袄衣袖向上绾起,用手拈起皱缩的皮肤向记者展示:“就这么一天天熬吧,熬到哪天算哪天……”周奶奶把目光定格在自己的手臂上,让人感觉那上面的每一道皱摺都凝结着老人的声声叹息。

    当提到想不想和女儿一家一起过年时,周奶奶有些答非所问,随后又补充说,“除夕夜他们全都来电话给我拜年了,电话都没断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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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奶奶送记者出门后没有立刻关门,她想借助屋中的灯光让记者顺利下楼。回望老人站在门口的矮小身影,还有那稀疏的白发,记者的心里一阵阵发紧。

    和周奶奶一样,住在邻近楼里的六十多岁的刘大爷老两口也过了一个没有儿孙绕膝的除夕夜。刘大爷的一双儿女十年前先后出了国,女儿在美国从事护理工作,儿子则在加拿大一家药厂打工。其间女儿去年夏天回来过一次,只待了一个月。“她很忙,为了多挣点钱,经常替同事加班,累得很。儿子打工的公司竞争也很激烈,他不敢请假,怕丢了工作。”刘大爷非常理解儿女在这个传统节日里的缺席。“我们一家四口分住在三个国家,已经有十年没有过一个团圆年了。但孩子们都挺孝顺,这不,女儿前几天又给我们寄了几百美元。”一旁的刘大妈有些骄傲地说,一边捧出几本厚厚的相册让记者看:“当时女婿在美国读博士,她办了陪读出去的,这是她刚到纽约时照的;这是她到一个法国人的家里打工,帮人家做家务,看小孩;这张是她现在打工的医院。还有这本,全是儿子的。”刘大妈按时间顺序把照片梳理得清清楚楚,刘大爷则在每张照片的下面用细密的小字为内容做了详细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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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大爷和刘大妈一页页仔细地翻看着相册,就像是翻捡着一天天过去的日子。老两口把无形的岁月变成了有形的相册,并把对远方儿女们的思念细密地缝进相册里。“你说能不想吗,尤其是过年的时候。但孩子们有孩子们的生活,不能因为我们连累了他们。”刘大爷说,他和老伴刚退休那阵都喜欢练剑、跳交谊舞,现在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跳不动了,最大的乐趣就是待在家里看这些相册。

    相对于女儿一封封夹带着照片的来信,儿子的信就显得少多了,“这小子,寄了钱让我们买电脑学打字,他说写信太不方便,还是发电子邮件省事,你看我们俩,都这么大岁数了,哪会用那玩意啊。”刘大爷说。见老伴说儿子的不是,刘大妈嗔怪地瞥了刘大爷一眼,接过话茬说:“不会可以学嘛,过了年咱就去买电脑!”电话,被匆匆地挂断

    记者通过电话,采访了正在广州过年的周奶奶的女儿周女士,她说,让90岁的老母亲一个人在郑州过年确实于心不忍。“但我也没办法啊,孩子们都在广州工作,我得帮他们照看外孙啊。”顿了顿,她又在电话那头说:“我自己身体也不好,有糖尿病,每天得注射胰岛素,心脏也不好,浑身都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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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问周女士明年会不会和母亲一起过春节时,她只含混地说“看情况吧”,就挂断了电话。

    记者随后拨通了周奶奶最疼爱的“小”外孙的手机,从手机里传来的爆竹声影响了通话质量,记者跟他约定,两个小时后再通话。刚过了一个小时,他就主动打来电话告诉记者,其实他心里总放不下姥姥,但除了经常给姥姥打长途电话问候,有时寄点钱以外,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来排解姥姥的孤单。“我们这里住房太狭小了,姥姥是北方人,到了南方也肯定住不惯。而我的事业在广州,我也不可能放弃这里的一切回郑州。”

    当记者问他,对姥姥这么大年龄独居一寓是否放心时,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才说:“怎么放心得下呢?可是没有办法啊!”

    相比之下,刘大爷儿子的回答要斩钉截铁得多,他在长途电话中告诉记者:“我对老爸老妈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们虽然都患有慢性病,但我在加拿大给他们买了不少好药寄过去。我现在努力工作,也就是为了取得些成绩,赚更多的钱给他们养老,我觉得这样才是对父母的最好的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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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记者转达给他“父母希望他多寄些照片回去”的愿望,他则不屑地回答:“好多事等着我去干呢,哪有什么时间寄照片。”同时告诉记者,他马上要去参加一个多伦多华人的聚会,就挂断了电话。门上光秃秃是他们的“标志”“老太太真可怜,那么大岁数了,她闺女就这么扔下她跑广州去了,万一出点啥事,后悔都来不及!”周奶奶和刘大爷夫妇所在的居委会主任赵文洁快人快语。她说,幸亏周奶奶身体还过得去,没啥大毛病,但毕竟90岁的人了,一旦磕了碰了,或得了什么急病,身边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赵文洁说,空巢老人在他们这个八百多户的大院里共有9户,像周奶奶这样独居的就有3个,都是80岁以上的高龄,除了邻居有时帮忙照应一下,平常买菜、做饭、洗衣、洗澡全都得自己动手。“我们这里的空巢老人都很少出门,尤其是逢年过节,一是怕被别人问起,孩子什么时候回来,如果说孩子不回来了,他们觉得脸上特没面子;再有就是怕看见别人家的孩子一个个都回来了,自个儿心里堵得慌。”赵文洁常和老人们聊天,老人们有什么心里话都跟她说。

    虽然老人们衣食无忧,吃穿不愁,但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拥有幸福的晚年。由于和刘大爷住邻居,赵文洁和老两口见面的机会比较多,她说:“刘大爷家的孩子常寄美元回来,他们老两口见到我最常说的话就是,儿子闺女又寄钱回来了,每次见面翻过来倒过去就都是这么一句话,没别的。老两口好面子,想孩子想疯了,又不愿跟孩子讲,怕影响了他们的前程,更不会对外人说,真是活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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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少做子女的一厢情愿地认为,只要给父母塞点钱,平时打几个电话问候一下就算是孝顺了,其实,人老了,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都不再重要,只有极其简单的需求———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然而,对空巢老人而言,这种愿望是多么遥不可即。

    春节前几天,大院里家家户户门口就都贴上了大红的春联,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这时,辨别空巢老人的最简捷的方法就是看谁家的门上光秃秃的,“这是他们的标志。”赵文洁苦笑着说。

    我就喜欢喝儿子做的粥”

    “我们没想起来。”刘大爷这样解释为什么没在自家门上张贴春联。

    刘大爷家中的陈设非常现代,各式新颖精巧的家电一应俱全,还有一张硕大的全自动按摩椅,“这是闺女去年回来时给买的,一万多呢。”刘大爷说着,又指了指客厅角落里的一张湖蓝色方桌,“这个听说是不锈钢的,是一种新出的麻将桌,也是她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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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将桌上堆积着杂物,显然很久没有发挥设计者的初衷了。“我们哪有什么心思打麻将啊,他们每年都说回来,我们就盼啊盼,每年都是快到除夕了,就又来电话说不回来了。每次电话铃响,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接,就怕他们说不回来,你看,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看到老伴直向他使眼色,刘大爷悻悻地闭了嘴,张罗着做饭去了。“老头子做饭手艺可好了。”为了缓和刚才的谈话气氛,刘大妈接着打圆场,“原先我闺女儿子都不瘦,吃得好啊,可一出国,你看看这照片,全瘦成这样了。姐弟俩在家时就只会熬个稀粥,到了外面更是抓瞎。”“我还就喜欢喝我儿子做的粥呢,比大鱼大肉都好吃!”刘大爷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冻豆腐,闷闷地说。

    刘大妈一下子沉默了,好强的她低下了头,再抬头时迅速用手擦了擦眼角,自我解嘲般地说:“你看我,说着说着就这样了。”

    结束采访,当刘大妈的家门在身后轻轻关上,记者立刻被孩子们的嬉闹声、人们互致着“新年好”的问候声包围,不知道空巢老人们看到窗外这番景象,心中会是怎样一番滋味?辛劳了一辈子的他们,而今已经风烛残年,还能拥有多少个春节?当子女的真应该及时行孝,及时带着笑脸和孝心回家看看,让爸妈们的春节多一些欢乐,少一点“难过”,毕竟,百善孝为先!

    资料链接

    据统计,中国老年人口数量目前已超过1.3亿,预计到2015年这一数字将突破2亿人。目前在一些大中城市,近30%的老人都生活在空巢的家中。

    今年春节前夕,北京娱乐信报联合锐智阳光信息咨询公司就市民“除夕夜如何过”等问题进行了调查。对年龄在50岁以上的受访者调查表明:约48.6%的人除夕夜可以与儿女一起度过,比例不足五成。“空巢老人”是近年为社会各界所关注的一种现象,本次调查也印证了这一点。多半受访老人期盼了一年,到除夕夜却仍只能独享孤独。,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