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骨髓”事件再追踪
 |
上个月，我们节目报道了这样一件事，在辽宁沈阳的一家大医院里，女病人在接受全麻手术，医生在病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抽取了她的骨髓，用来进行骨髓干细胞的研究，此事被披露后，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节目播出后不久，记者再次来到了沈阳。
当事人难寻踪迹
偷骨髓事件发生在位于辽宁省沈阳市铁西区的这家沈阳医学院奉天医院里。
早在3月初，偷骨髓事件被当地一家媒体披露之后，沈阳市卫生局就对沈阳医学院奉天医院展开了调查，并且很快做出了一个处理决定，吊销了蔡林方的医师资格，对于抽取患者骨髓的医师刘伟，则做出了停止行医一年的处理决定。
如今，当我们再次来到医院，我们看到，医院大厅的专家介绍栏上，蔡林方的照片已经被取走，手外科研究所的骨骼干细胞的科研工作也因此停了下来。
记者：请问蔡院长在吗？
, 百拇医药
工作人员：没在。
在医院手外科办公室里也见不到刘伟的身影。在整个医院里，谈起偷骨髓的事情，无论医生和护士都是避而不答。
记者看到，来沈阳医学院奉天医院看病的人依然是很多，
不过，在张燕筠曾经住院的手外三科，住院病人却是少了很多，相反，在楼下的手外二科的病区里，记者看到，由于病人太多，病床都被摆在了走廊里，就连医生办公室里也住满了病人。
记者在沈阳奉天医院了解到，设在沈阳医学院奉天医院里的手外科在全国的手外科界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出了这样的事情，医院方面也感到非常的意外，因为骨髓事件的主人公蔡林方是一位颇有名望的手外科的专家，他曾经是沈阳医学院奉天医院的老院长，而且还是手外科研究所的所长，也是骨髓干细胞研究课题组的组长。
发生在沈阳医学院奉天医院里的偷骨髓事件，主要涉及三个人，一个是患者张燕筠，一个是沈阳手外科研究所所长蔡林方，还有一个就是直接抽取了张燕筠骨髓的医生刘伟。之所以把此事称为偷骨髓事件，就是因为这件事是在患者不知情、当然也没有征得患者同意的情况下进行的。那么，既然当时患者并不知情，这件不光彩的事最终又怎么会大白于天下呢？
, http://www.100md.com
两个意外电话
从2004年1月到9月，在沈阳医学院奉天医院经历过七次手术后，车祸中遭遇重伤的张燕筠避免了左脚被截肢的灾难，然而，到了2005年6月，由于张燕筠左脚的距骨因供血不足出现了坏死，这也让她全力保留下来的左脚根本无法着地。于是，在医生的建议下，张燕筠不得不接受第八次手术，这次手术就是要把张燕筠的髂骨移植到脚上，代替坏死的距骨。
由于张女士左腿上的肉和皮都是后贴上的，如果再做手术，很有可能就会出现伤口不愈合的情况，因此，沈阳医学院奉天医院目前的专家还无法进行这次手术。
在一家人几乎绝望的时候，张女士的丈夫忽然得知，沈阳奉天医院手外科研究所的所长蔡林方正好要去北京的几家大医院进行走访，于是，抱着一线希望，张先生找到了蔡林方，希望他能帮忙联系北京的专家为妻子做手术。
张先生：蔡院长当时一听很理解我们，愿意帮助我们。
, http://www.100md.com
也正是从那时起，张燕筠认识了设在奉天医院里的沈阳手外科研究所的所长蔡林方。
2005年2月26日，蔡林方从北京请来的专家在沈阳医学院奉天医院为张燕筠做了“髂骨移植”手术。这是她的第八次全麻手术。几个小时之后，张燕筠顺利地被推出了手术室。
张燕筠告诉记者，自己的手术取得成功，应该说蔡林方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按照常理，手术之后，她应当主动去感谢这位蔡林方，然而，就因为一个电话，这一切就都改变了。
张燕筠：七月十五号，我和我爱人在家正坐着呢，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张燕筠的丈夫：对方说我有个学生，给别人做了手术，手术过程中，没有告诉家属就偷了病人的骨髓，要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
这个神秘电话让正沉浸在手术成功喜悦中的张燕筠夫妇一下子慌了神，张燕筠在沈阳奉天医院里做过八次手术，那么多病人，为什么这个电话偏偏要打给自己呢？这个神秘人物所说的偷偷抽取骨髓的事情会不会也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 百拇医药
张燕筠：我在旁边坐着我就合计，肯定是我。
很快张燕筠又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让张燕筠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这次打来电话的正是手外科研究所所长蔡林方。
电话里，蔡林方希望张燕筠的丈夫来医院一趟。2005年7月19日，张先生如约来到了沈阳医学院奉天医院手外科研究所蔡林方所长的办公室。在这里，张燕筠的丈夫得到了一个噩耗。
张先生：(蔡林方)跟我说，老张我今天特意跟你说一下，你媳妇做手术的时候，我在你媳妇身上抽了点骨髓，我说那你抽了多少啊，他当时给我的原话是，20(毫升)。
抽骨髓 到底有没有伤害
蔡林方的坦言，果然证实了张燕筠的猜测，自己就是那位在手术时被偷偷抽取了骨髓的病人。得知了真相后，张燕筠夫妇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们更想知道，医院为什么要偷偷抽取自己的骨髓？抽取的骨髓又是用来做了什么？
, 百拇医药
而蔡林方随后给出的解释是，就在张燕筠做髂骨移植手术时，手外二科的刘伟医生在没有通知患者的情况下，悄悄抽取了张燕筠的骨髓，用在了手外科研究所的“干细胞培养”实验上。接下来蔡林方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抽取这些骨髓对她的健康没有多大影响。可是，作为严重骨折患者，张燕筠心里并不踏实。
张燕筠：兴许抽骨髓，对一个正常人来说也许没有伤害，但对于一个病重的人来说，谁说没有伤害？
究竟对健康有没有影响夫妻俩并不清楚,但偷偷抽骨髓的事情还是让张女士一家人完全蒙了，抽取骨髓这么大的事情，竟可以在患者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地进行吗？而且还是在他们如此信赖的沈阳奉天医院进行的，还和他们视为亲人的手外科研究所所长蔡林方有关!
张燕筠：如果真的没有影响，你干吗要偷呢？你就直接抽呗，为什么要在我麻醉的时候抽呢，换句话说，你拿病人的骨髓搞科研，本身就是对科研的不尊重。
, http://www.100md.com
几经周折，沈阳医学院奉天医院手外科研究所林方蔡林方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且同意做出赔偿。2005年8月30日，蔡林方与张女士的丈夫就骨髓在不知情中被抽取一事达成了协议，协议提到：2005年2月26日甲方在为乙方做“取髂骨植骨术”时，未告知乙方在其髂骨处抽取骨髓16毫升用于科研；甲方因抽骨髓行为补偿乙方人民币六万元。这件事似乎有了了结。
想到自己对医护人员曾经有过的感激，再想想自己的骨髓在不知情中被抽取，张燕筠心里的落差非常大。我们节目播出后，许多观众也发表了对此事的看法，对于医院、医生这种不尊重患者的做法表示愤慨，大家不约而同提到了一个词“医德”。 也许，抽取这些骨髓对人体并没有什么影响和伤害，也许，科学实验的确急需这点儿骨髓，然而，当患者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她就把所有的信任甚至生命都交给了医院，交给了医生，如果手术做完了，患者清醒过来了，却发现身上少了什么，她怎么能够接受得了呢？
做研究一定要违背道德吗
, 百拇医药
偷骨髓事件的发生，在辽宁沈阳引起了很大震动。
市民：这就是偷。
市民：你就是搞科研，也要征得人家同意才行啊。
市民：况且人家已经受到了伤害，是不是？
……
自从知道自己被抽了骨髓之后，张燕筠就办理了出院手续，虽然她左脚的筋还要再经过一次手术后才能完全接好，可是她还是不愿在医院里住下去了。
张燕筠：肢体残了，心灵也残，我无法再相信八院了，换句话说，如果我的脚真的还需要手术，我都不知道该去哪个医院。
自己今后究竟应该怎么办，张燕筠心里没有底，她也不知道该信任哪家医院，哪位医生。
, 百拇医药
记者从医院方面了解到，设在沈阳医学院奉天医院里的手外科研究所成立于1992年，从1996年起，蔡林方就一直担任手外科研究所的所长，那么，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了骨髓干细胞的研究，这个课题有没有得到相关部门的批准，医院都无法给出明确的答复。
沈阳手外科研究所骨髓干细胞这个课题组是由蔡林方、辛畅泰、刘伟三位医生共同承担的，而这三个人同时也是医院手外科的主治医师，这三位医生一方面在进行骨髓干细胞的研究工作，另一方面也在给手外科的病人进行手术。
记者从医院得到的信息是，以前手外科研究所从事骨髓干细胞研究时所用到的骨髓主要来源于动物，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使用人的骨髓，医院也说不清。
据张燕筠回忆，在她住院期间，进行髂骨移植手术的病人并不多，在她与医院交涉的过程中，张燕筠还清楚地记得蔡林方曾经对她说过，被偷偷抽了骨髓的病人并不止她一个人。
, 百拇医药
蔡林方：你是第三个，骨科有一个，手二科有一个，你是第三个。
张燕筠：是你安排的？
蔡林方：对。
张燕筠：是你安排这三个取髂骨的病人都抽骨髓？
蔡林方：对。
是否还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抽取了骨髓呢？几经周折，记者在距离沈阳市100多公里的新民市东蛇山子乡的荆家房子村找到了另一位患者邓国涛。
邓国涛告诉记者，2004年5月，他的左手被机器绞碎，住进了沈阳医学院奉天医院的手外科，他的髂骨移植手术是在2004年11月做的。十个月后的2005年9月，早已出院回家的邓国涛也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电话中的内容和张燕筠接到的电话内容相同。
, 百拇医药
记者：你一共接到过多少电话？
邓国涛：最少有十个。
记者：这些电话都是一样的吗？
邓国涛：是的，我家的电话有来电显示，现在看都是一个号码。
记者：你还记得电话的内容吗？
邓国涛：他说你是邓国涛吗？我说是，他说你在八院住院时被人抽了骨髓。
邓国涛告诉记者，他与张燕筠并不陌生，因为两个人接受髂骨移植手术的时间只相隔四个多月，在得知张燕筠因为被偷偷抽取骨髓获得到了医院的赔偿后，邓国涛也曾想过去找医院。然而由于欠医院医疗费，所以邓国涛最终还是没有去。
邓国涛：当时拆线时还欠医院1600元钱，所以一直没有去。
, 百拇医药
如今，邓国涛早已打消了找医院讨说法的念头，因为对于医院是否偷偷抽取了他的骨髓，除了接到了的这个匿名电话之外，他并没有其他的证据。
记者希望从医院方面了解到更多的信息，希望找到其他传闻被抽取了骨髓的患者，但医院方面拒绝了。在张燕筠之前或之后，还有没有其他患者在不知情中被偷偷抽取骨髓？究竟有多少患者在手术过程中被偷偷抽取了骨髓，目前这些疑问还无法解开。
按照医院的说法，偷骨髓事件被媒体披露后，蔡林方也病倒了，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医院也不清楚。医师刘伟在接到了卫生局的处罚通知后，也跟医院失去了联系。
说起干细胞，医学界把它称之为“万能细胞”，由此可以看出，干细胞在医学上的价值。 国内的很多医学研究机构都开展了骨髓干细胞的研究，希望能在这一领域有所突破，为人类战胜疾病做出贡献。 然而，发生在沈阳医学院奉天医院里的偷骨髓事件，却让我们不得不思考更多的问题：究竟怎样才能处理和医学研究与病人知情权之间的关系？怎样才能既做好科研、造福更多患者，同时又不违背道德？,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