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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医道
http://www.100md.com 2006年8月3日 《当代健康报》 2006.08.03
     (北京)安然

    夜已经很深了,父母还在医院后楼那间简陋的手术室里忙碌,有血和药水的气味传来,接着是一阵细碎的脚步。一条垂危的生命终于在晨曦到来之前得到了复活。一夜没睡的父母终于回来了。他们脸色苍白,眼圈是黑的。这样熟悉的场景在我们的日常生活里被无数次重复。

    劳累了一天的父亲总是把他的药箱背回家中。这样,我家狭小的客厅常常坐满了附近一带的患者。在这里,他们就像在自己家里那样随便。父母对他们的病人总是那么和气,给他们让座,泡茶;牙疼的病人可以毫无顾忌地对着正在吃饭的父亲张大他们出了问题的嘴巴;有一次,我们刚刚开始吃饭,一个熟悉的街坊来了,他把一条正在溃烂的大腿伸在我们面前,除了父亲以外,所有家庭成员的那顿午饭都倒了胃口。父亲则放下饭碗,对那条烂腿十分仔细地察看,一有病人他的眼里就什么都不存在了,饭也可以不吃。

    又有一次,东岭山区送来一个溺水昏迷的儿童。他的母亲在一旁嚎叫,父亲对这个肚子鼓起像一座小山一样的孩子进行了人工呼吸,半个小时过去了,大汗淋漓的父亲像从河里爬起来似的;孩子依然没有呼吸。后来父亲扳开了他的嘴,自己上前吮吸着他口腔里的积水。吸出一口,再吐出一口,如此往复多次,围观的人们都感动地落泪了,终于这个孩子哇一声哭了出来。又是一条幼小的生命,在父亲手中得到了复活。

    孩子的母亲跪在父亲面前,要把她的儿子过继给他当干儿子。父亲笑着谢绝说如果救活一个病人就要认一个亲戚,那到处都有我的亲戚了。父亲还把一个矿工的断指接植起来,并让它几个月后伸展自如;有关父亲妙手回春的故事在湖父的街巷和山村被广为流传。而我的母亲无疑是他最默契的助手。她熟悉手术室的一切器械,“她打针一点也不疼,像针没有扎进去一样”——这是众多的病人对她最朴素最基本的评价。

    父母无疑成了这里的公众人物,上街买东西的时候,无论走到何处,他们都会受到人们由衷的尊敬。凡是需要排队的地方,譬如肉铺、油条店、粮店——只要父母的身影出现,人们一定会坚持让他们先买。母亲则经常能买到布店里的营业员为她留下的价格便宜的零头布。一些粗犷的山里汉子成了我家的常客,他们大抵是各个山村医疗点的“赤脚医生”,有的则是父亲门下的学徒。他们豪爽,酒量惊人,都会打猎并且枪法绝顶。有时他们会带一些打下的野鸡野兔来慰劳父亲。父亲总是拿出一瓶难得的好酒,兴致很高地陪他们喝。同时向他们介绍一些中草药知识。

    父亲难得的假日总是在山上度过,他几乎走遍了湖父周围所有的山山水水,在不长的时间里他掌握了100多种中草药的临床使用。一种由他和同事们研制的中药制剂治咳嗽很灵,至今还在镇医院广为使用。没有人能够统计出他在20余年里抢救了多少条生命,治好了多少疑难杂症。若干年后他和母亲都老了,他们退休后就悄悄离开了那里,就像他们当初悄悄地来一样。在50里外的县城,他们过着退休老人的平静生活。在他们居住的那条僻静的小巷里,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行医40多年的医生,那些惊心动魄的救护故事,只存在于我和他们俩的记忆里。,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