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医师应跻身世界舞台——访中国科学院院士、香港中文大学外科学教授刘允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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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肝胆胰学会中国分会第二届全国学术研讨会于2006年10月14~17日在湖北武汉召开,一千多名来自世界各地和国内的外科医师参加了此次大会。在大会开幕式上,中国科学院院士、香港中文大学外科学教授刘允怡作了题为“肝脏外科与肝移植在中国的进展与挑战”的报告。在报告中,刘院士回顾了中国外科医师为世界肝脏外科学做出的巨大贡献,让现场的中国医师很受鼓舞。
刘院士在报告中指出,近半个世纪以来,中国的肝脏外科发展迅速,对世界肝脏外科做出了巨大贡献,他列举了中国大陆以及港台地区的外科医师在门脉高压、复发性化脓性胆管炎、肝癌以及肝移植领域所取得的成就。他指出,目前中国的肝脏外科发展已经进入了一个成熟的阶段。
在会议期间,本报记者就肝脏外科的发展、外科研究与创新以及国内医师如何参与国际交流等问题对刘允怡院士进行了专访。
肝脏外科发展迅速的原因
, http://www.100md.com 刘院士告诉记者,近年来肝脏外科发展迅速,主要基于如下几方面原因。
一是需求多,患者多。肝脏外科主要处理肝脏恶性疾病,而肝脏恶性疾病在中国发病率较高。另外,目前国外非病毒性肝炎以及脂肪肝和肝脏恶性肿瘤越来越多。这样对肝脏外科的需求增大,从而促进了肝脏外科的发展。
二是肝脏解剖的新发现,以及对肝脏再生的更多了解,使得术中和术后的处理越来越合理,从而患者的手术死亡率越来越低。
三是技术上不断革新。新的科学技术的发展及在肝脏外科中的运用,使得肝脏手术越来越安全,如术中观察患者越来越细致、新的手术器械的使用(如水刀的运用)等。
肝脏外科的难题
虽然肝脏外科发展迅速,但仍存在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刘院士告诉记者,肝脏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就目前进展而言,以下几个方面是肝脏外科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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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脏恶性疾病的早期发现和诊断。在临床上,肝脏恶性疾病确诊时往往已是晚期,主要原因是平时患者的症状不明显,容易被忽视。因此肝脏恶性疾病的早期诊断技术需进一步发展。
另外,由于肝癌容易复发和转移,而且生长速度快,一旦发生复发和转移,处理往往比较困难。
在肝衰竭方面的处理也很棘手,肝脏是全身最复杂的器官之一,有许多科研机构正在研究可以替代肝脏的方法,就如同肾脏可以被替代的方法那样,但因为肝脏功能太复杂,目前仍无良好的替代方法。
在所有的移植手术中,目前最困难的、技术难度最大的是肝移植。如肝移植术中需要处理的管道最多,包括静脉、动脉、胆管等。
“以肝段为本”的肝切除术
刘院士介绍说,肝段的概念最早由法国人提出。在中国,传统的肝脏切除就是解剖性切除,如左右半肝切除、扩大的左右半肝切除等。这样切下来的肝脏往往比较多,而且出血等并发症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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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刘院士发现,每个肝段在解剖上是独立的。并且将独立的肝段切除在技术上可行。然而,该手术最困难的是术中怎么分辨每个肝段的情况和找出肝段的边缘。如果肝段的边缘找不准,那么切除时可能会经过血管很多的地方,导致出血。如果断肝不在最佳层面,遗留的问题是可能部分剩余的肝脏无血液供应,而出现坏死和感染等。所以,肝切除术最重要的是在术前和术中分辨和找出需切除肝段的边缘。
为此,刘院士提出并阐明了“以肝段为本”的肝切除方法。即根据血液供应和胆管引流特征提出肝背扇区分为解剖亚区的概念,对肝癌和肝门胆管癌根治切除和劈裂性肝移植均有实际指导意义。
如何评价术式创新
刘院士向记者介绍,中国的许多外科前辈在肝脏外科领域做了很多创新性的贡献,不但促进了中国肝脏外科的发展,而且对世界肝脏外科也有重大贡献。如上海汤钊猷院士的研究在上世纪70年代就阐明了通过筛查早期诊断和手术治疗无症状肝癌的重要性,以及早期切除肝癌可获得良好的5年生存率(>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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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如何评价一种新的术式,刘院士认为,首先需要明确的是新的技术并不一定都好,新并不一定等于进步。评价新术式的最重要方法是与传统术式相比较,评价其是否有疗效和对手术结果有改善。
如何对其评价?主要应从科学性方面进行整体评价,并非某个人、某个机构说好就好。关键是拿出证据出来,RCT(随机对照研究)结果是最好的临床证据。
当记者谈及在评价新术式设立假手术对照组的问题时。刘教授认为,从伦理上讲,不应对患者进行假手术。外科对照组的设立,应选用目前最好的治疗方法。
对于外科的创新性研究,可以先进行实验室研究,看究竟有无理论支持,如果有新的理论支持,可先进行动物试验,证实有效后进行小部分患者的初步临床试验,评价效果后,如有实际疗效,再进行规模较大的对照研究。
有新发现的研究才是好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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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有些单位片面地追求手术数量,而发表高水平的研究论文较少,对此刘院士认为,好的研究并不是手术数量上的重复。如腹腔镜胆囊切除术的出现是一个创新,但当时发表的论文中的患者例数可能只有100例,后面的研究可能超过1000例,如果1000例与100例的研究结果无变化,没有新的资料可以提供(如成功率、中转率、并发症发生率、手术时间等无变化),这样的研究并不是好的研究。
刘院士强调说,追求手术数量的唯一好处是对一些罕见病例做得多就很有价值。而好的研究最关键是要有观念上、理论上和技术上的创新。
中国论文水平尚需提高
刘院士介绍道,评价学术期刊有一个重要的指标是影响因子,影响因子高的杂志看的人比较多,影响因子低的杂志看的人少。中国医学论文目前存在的问题是发表的论文的影响因子比较低。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中文论文多,只有中国自己人看,在国际上缺乏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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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实上,中国目前有很多很好的研究,却未能发表在国外优秀的学术期刊上。主要有如下几方面原因:
首先是语言问题。很多人认为,中国年轻一代英语说得好。但很多中国人写的英文,外国人看不懂。同一个理论,中国人讲的方法和外国人不一样。最好的例子是香港地铁中的广播语“请不要靠近车门”,普通话和广东话讲的一样,但是英语说的却是“stand clear of the door”。
第二方面是论文撰写格式方面的问题。国外期刊通常要求论文分成abstract、introduction、material and methods、results、discussion与conclusions等几个部分。但是有些中国医师却经常搞混淆,如将要求写在results部分的内容写在introduction部分等。很多国外期刊发现论文格式存在问题,可能会很快退回。
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大的问题,就是中国医学对外交流的时间不长,同时自己也发展了一套理论,导致很多想法和叫法与国际上的不一致。比如我们所谓的第一肝门、第二肝门等概念,在国外根本没有,所以外国同行看不懂。这是一个很普遍的问题,因为看不懂你的文章,思路不同、用词不同,以及引用的文章不同(引用中文文章),就限制了其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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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院士介绍说,他目前只要发现大陆好的研究,就让研究者写出英文论文,自己再帮助修改和推荐发表。虽然每篇论文需花费1~2个月的时间,但刘院士愿意帮助这些研究。目前,他已经推荐发表了20~30篇优秀论文。
中国医师应跻身世界舞台
刘院士认为,解决上述问题的办法应分为两步走:第一步引进来,第二步走出去。中国现在已经完成了引进来的工作,现在是中国医师走出去的时候了。
但如何走出去?有几个方面的工作可以做。一方面就是多参加一些国际性学术会议。但参加国际性学术会议仅坐在台下听没有用,最主要的是多找一些机会发言。怎么找机会发言?首先就是让国外同行了解你的工作,那就要求你多发表文章到国外影响因子高的期刊,这样国外就知道中国医师目前在做什么研究,做得好不好。
另外一个方面要加强交流,需要强化的还是语言问题,语言关是阻碍中国医师走出去的很大障碍和限制。英语不仅要听得懂、看得懂,还要能写,能写出很好的论文。最后就是对话,对话是最难的,但直接对话交流最重要。中国很多医师听和写问题不大,最大的问题就是交流,比如参加国际学术会议,很少中国医师出来提问题,害怕讲不好被人笑话。其实根本不用害怕讲不好,讲多了慢慢地就习惯了,也就讲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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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院士感叹道,目前我国肝脏外科水平并不比国际肝脏外科水平差,我们有很多方面做得很好。年轻的医师是我国医学的未来,他希望这一代年轻医师能发扬优良传统,努力创新,并大胆地走出去,跻身世界舞台,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成绩。
刘允怡教授简介 刘允怡现任香港中文大学、沙田威尔斯亲王医院外科系肝胆胰外科教授,香港新界东联网医院肝胆胰外科名誉顾问及基督教联合医院外科名誉顾问。
刘允怡教授创建了香港中文大学肝移植中心和肝癌诊疗研究组,在国际上首先提出了“以肝段为本”的肝切除方法;统一了国际上在肝脏解剖和肝切除手术的规划名称;很早开展活体肝移植手术,是香港和东南亚地区肝移植的创始人之一。刘允怡教授曾于2002年至2004年担任国际肝胆胰学会主席,并于2003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 http://www.100m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