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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为我保险?
http://www.100md.com 2007年6月1日 《医药经济报》 2007.06.01
     深度关注

    上一期我们已对医疗风险分担、医院为医生投保医疗责任险的现状做了深度关注,那么,作为医生自己,又将如何保障自身权益呢?医疗行业是高风险的行业,其风险不仅包括人们对疾病认识的局限、诊疗方法的局限、医护人员知识技能掌握水平的差异等因素导致行医过程中出现的责任风险,也有医护人员在特殊的工作环境中面对疾病、病毒、细菌、化学药物等自身伤害的风险。

    支持者说

    投保就是买一个心理安稳

    在青岛市某三甲医院工作的柳医生告诉记者,青岛实行强制医疗责任险已经4年,全市所有医院全部参加,医生每年交保险费300元,护士200元,全部自理。“我觉得对医护人员来说,还是应该交,因为现在的医疗环境不好,医生风险很大,难保工作不出差错,我自己就曾在手术中出现意外,但是由医院、病人和保险公司打交道,我基本不出面,只是配合说明出现意外原因,与病人说明情况后,病人也不来缠着我;医院也好办,与病人达成赔偿协议后,医院花钱很少。去年青岛市的保险公司一共赔偿77万元,收支基本差不多,略有盈余。但是保险能不能实行下去,就不好说了,因为病人要价越来越高;保险后的弊病也很高,法官们知道你有保险,难免总是判你输官司,让你赔钱。”柳医生这样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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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北省黄石市第二人民医院今年为外科所有的医生投保了医疗责任险,医院承担80%,医生个人承担20%,该院外科医生黄君欣然掏了腰包。

    “以中国现有保险和社会保障体系,保险主要目的更多的是心理安慰,买一个心理保险就是了。就算投了保,如果出了医疗事故,很大程度上还是会出现保险公司与医院或医生或患者互相扯皮的情况,时间漫长且让人心烦,但是买了总比没有的好,做手术的时候胆子能大些。”黄君笑着说。

    广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心血管科王主任表示,目前国内大多数投保医疗责任险的医院,在投保的时候都揽下所有的保费,或者只是让医生象征性地出一点钱。这一点不利于增强医生风险意识,也给医院今后医疗纠纷的处理埋下了祸根,责任难以认定,或是认定不清,最终让医院背上大黑锅。

    “在国外,不买保险医生就不能进入医院工作。而医生一旦发生了医疗事故,医院不会为医生无法支付赔偿而负起连带责任,这不仅维护了医院的声誉,也有利于纠纷的解决。我国医疗卫生系统应该强制医生购买保险,以便有效转嫁风险,同时促使医疗纠纷得到妥善解决。”王主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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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廖新波表示,医疗责任险的推出是好事,病人应该找有责任险的医生,责任险的相关条款也可以限定医生的行医行为。比如,某医生可以做什么手术,不可以做什么手术。医生也会根据手术的风险系数决定该不该做此手术或用什么方法来使风险小一点。如果医生在这个年度差错多,次年的保险金就会见涨,仅此条款就可以知晓其技术和治疗方式的成熟程度。

    “但是保险有一个大数法则,要有人参加才可行。问题症结就在于没有强制购买的规定,而且目前购买该险种的大多是团体,缺乏专门的个人险种。希望通过立法,制订医疗职业强制责任保险法规解决医疗事故纠纷,也可以探索医生投保医疗个人责任险来规避医疗事故风险。”廖新波说。

    观望者说

    责任险对现状无济于事

    广州某大型三甲医院医务处何处长认为,医疗责任保险的推出,有可能为医疗机构转移医疗风险,发展医疗卫生事业提供有力的经济保障。同时,保险公司在医疗事故发生后的最短时间内向受害者提供依法应得的经济赔偿,也能使其合法权益受到切实有效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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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体制和经济的因素可能导致责任险的流产。中国正在走向法制化,经济正在走向更好的方向,但现在的中国,无法可依、有法不依、执法不严、违法不究比比皆是,最终造成医患关系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复杂,仅靠保险是解决不了的。”据何处长介绍,他所在的医院一位医生接诊了一名癫痫患儿,在广东中山市一医院发现有癫痫,查CT等仍不明病因,到他们医院时家属也被告知尽量诊治,且建议患儿外出诊治,患儿家属认为没必要且签字表示不外出诊治和后果自负。患儿情况一直不稳定,时常发作,用药效果差。

    “一星期后,孩子的父母每天找科室和医院闹,后来听到有记者来,竟然不顾孩子安危,拔掉氧气管,脱光孩子衣服去找记者投诉医院。后来110来了也没办法,孩子母亲竟脱掉衣服反告110侮辱她。后来又拖了几天,发现闹下去没有结果,竟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走了,医疗费现在还欠着。在现在这种医疗体制和法律体制下,仅凭保险,没有有法可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的大环境,缓解医患关系是可能性不大的。”何处长叹道。

    也有医生接受采访时表示,由于单位属于国家或者国有,出现医疗事故的大部分赔偿责任由医院负担,个人负担不大,因此投保愿望不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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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我国保险公司的保险都在保险条款中规定了太多的免责条款,导致保险条款明显不合理,有失公平。因此医疗责任险及手术意外保险推行都比较难。而且如果投保,程序上必然要经过医疗事故鉴定,对我们来说,如果鉴定为事故,必然要冒丢失执业资格的风险,大家都知道,医学中不可确定的风险和意外非常大,不管是多么权威的人士,谁也不能保证绝不出问题,也许就是很偶然的事,你就要赔钱,降职,甚至不能工作,终生抬不起头;而私了,所冒的风险仅仅是赔钱而已,两者博弈的结果,也必然要倾向于选择私了。医疗责任险、手术意外保险的最终赔付,绕不开医疗事故鉴定,其可行性有限。”一位医生说。

    而拒绝购买责任险的部分医生,却青睐于保险公司其他的险种。何处长就购买了以次数或天数为给付依据的津贴型保险,作为生病时住院费用、门诊费用等方面的补充(重大疾病险等都可以归类为津贴型保险,还可以附加住院医疗险、意外医疗险等)。厦门市174医院妇产科主治医师杨毓敏则购买了拥有个人投资帐户、期满返还固定收益的理财型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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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职业风险越来越高,万一因为这事那事被调职、下岗啥的,收入一下减少或没有了,买个保险总能多点保障吧。”杨毓敏表示。

    保险公司

    不做赔本的买卖

    几天前,记者就医疗责任险目前的开展情况致电平安保险广州分公司的保险代理人吴先生。吴先生告诉记者,平安保险目前已经停止了此项业务。

    据吴先生介绍,早在太平洋保险公司推出医疗责任保险后,平安保险也相继推出了同样的业务,但是经过几年的试验,却发现这是一笔赔本的买卖。

    “保险公司开设医疗责任险险种,短期可以不赚钱、甚至赔钱;从长远来看,这个险种还是有发展空间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赔本生意还有人来做的原因。不过,医院希望保险公司能将医疗事故和医疗差错一起保,在现阶段是不大可能的。”吴先生透露,平安承保医疗责任险后,会委托权威第三方对医患纠纷进行鉴定,是医疗事故的立即赔付,不是就不要找保险公司的麻烦。但在医院眼里,所谓的医疗责任险就是全责保险,保险公司不仅保医疗事故,还保医疗差错,这是“致命”的。医患纠纷很多不通过第三方来鉴定解决,而是由医院和病人直接协商,医院反过来以医疗事故发生率低为由要求保险公司降低保费。由于这一原因,加上公司认为目前开展医疗责任险的条件还不够成熟,因此放弃了该项业务。“从保险责任范围来看,并不是说所有的医疗纠纷都可以转移给保险公司来承担责任。如果医院以此为由说事,我们觉得失去了也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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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信诚人寿保险代理人邓先生看来,医疗事故的鉴定和责任认定都非常困难,因此代理医疗责任险的时机并不成熟。“很多(保险)公司这一块的业务都做得不好,或者并不重视,有的都没有开设医疗责任险这项业务。医疗责任险作为一种探索中的险种,尚处于试行阶段,所以保险公司开设医疗责任险目前是吃力不讨好。”

    很多保险公司还认为,目前缺少介于医院、患者和保险公司之外的独立医疗责任鉴定方来公正地界定责任、解决医疗纠纷,使目前的医疗责任险经营风险难以控制,从而影响了保险公司开发医疗责任险产品种类的积极性。

    “保险是一种商业行为,保险公司就是以赢利为目的的。赚不到钱,保险公司当然没有热情。国际的通行做法是医院和医师分别投保,这样保险公司收取的保费数量多了很多。而我国现行的医疗责任险由医院全部承包,医生不投保,保险公司收到的保费很少,有的还不够支付赔偿金。”一位业内人士一针见血地点破了医疗责任险目前的窘境。

    国外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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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展也遇瓶颈

    在美国佛罗里达州,许多医生因为过高的保险费用而放弃投保执业保险。

    最近,在美国佛罗里达州棕榈滩县,因为医生的操作失误,一名刚出生的婴儿脑部严重受损,陪审团裁定赔偿金为6300万美元。类似医疗事故中的高额赔偿屡见不鲜,致使当地许多保险公司纷纷暂停医疗事故的保险项目。一项统计结果表明,佛罗里达州的医疗事故保单数额持续下跌,部分保险公司停止该项保险业务,更有些保险公司为了支付巨额的赔偿金而不得不大幅提高保费。

    美国医学协会指出,至少有19个州的医疗事故保费居高不下,导致大量医生退保,这不仅仅影响了医生的正常工作,更给患者的治疗带来更高的医疗风险。面对如此尴尬局面,美国医学协会也是无可奈何。29岁的外科医生雷尼就有惊人之举。由于高额的保费,他拒绝购买医疗事故保险。而为了逃避可能发生的法律赔偿,他将所有财产挂在其妻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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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与雷尼有着同样想法的医生越来越多,他们为了逃避医疗事故赔偿清空财产的做法,正在佛罗里达州迅速蔓延。有关官员表示,全州89,000个持医生执照的人中,有超过3000人已经退保。

    如今,佛罗里达州的医生们可谓进退维谷,要么背井离乡,要么弃医改行。

    但也有不少批评家、律师对于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他们认为这是一种极端不负责任的行为,既无助于降低保费,对于那些真正医疗事故的幸存者更是莫大的伤害。

    美国佛罗里达州审理律师学会亚历山大主席坚信,没有人可以将其收入或者财产永远地保密。同样,医生也必须为那些医疗事故的受害者作出补偿,因为这是受害者们应得的赔偿。

    对此,该国部分没有投保医疗事故保险的医生坚持,他们也十分同情那些在治疗过程中不幸的受害者,但是,正是由于陪审团过高的赔偿要求和少数不合理的赔偿诉求,破坏了整个医疗事故保险体系,也让医生们对于医疗事故保险望而却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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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在治疗病人的过程中发生了错误,那么我非常愿意接受合理的惩罚,给事故中的受害者相应的补偿。”布劳德县的一位矫形外科医生如是说,“但是,我不希望因为陪审团的过分要求而失去我工作和生活的全部。”

    马萨诸塞州、宾夕法尼亚州以及科罗拉多州等多个州纷纷作出决定,要求医生必须投保。在佛罗里达,几乎所有医院都要求投保责任险,医生也必须证明自己有能力支付最少25万美元的任何医疗事故赔偿金。

    美国医学协会主席唐纳德对此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没有人可以退出医疗事故保险,无论这项保险是否有用。实际上,它给每个人都会造成危险,只是该项保险的现状有些令人担忧。”

    医者心声

    医生也是凡夫俗子

    ■杏林之徒

, http://www.100md.com     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时正逢上“非典”,工作的小城与“非典”重灾区广东山水相连,把“非典”拒于省门之外就成了我们医院的主要任务。单位把我们这些刚来试用的医生统统派往一线,驻守在省界线上。对来往的每一个人进行体温检测,二人一组、一月一轮地实行24小时三班倒。且不说风餐露宿、沙尘和噪音,就我们那身防护,时过几年想起还心有余悸。一件单位穿的白大褂、平时上班用的帽子、口罩戴在脸上,薄得都可以看见牙齿和胡子。国道上的车来往不息,我们工作一天下来就倒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几乎起不来。我们在一线排险的同时,自己也成了被“隔离”的对象,所以工作之余,我们也不准离开岗位。

    和“非典”时期相比,更让我们刻骨铭心的是另一次抢险:不久前的“五一”黄金周,江南春夏时节梅雨缠绵、雾大路滑。客车司机严重超载超速以致在半山腰和我们的“120”急救车撞了个满怀,车上60多名乘客和我们的3名同事一起随车滚入30多米外的河沟里,死伤对半,我们的同事也因脑部受伤昏迷不醒。我们怀着悲痛的心情投入对伤员和同事的抢救,有的同事因此累垮,卧病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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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工作上的压力外,还有社会上的舆论压力。一位急诊科的同事有一天值晚班,同时来了3个急诊抢救的病人,最后来的是一气管异物的小孩,早已窒息多时,他边抢救边用传呼器呼叫二线医师支援。最终小孩还是由于窒息缺氧时间过长而死亡,家属却不依不饶地揪住那位同事,把他关在急诊室里一天一夜。在国内打医生的事件每天都多得像感冒一样多,杀医生的也是屡见不鲜,听着都让我们害怕,至于人格污辱那就像空气一样每时每刻包围着我们……一不小心,说不定你讲话的声音大了些,人家就跟你急,轻则吹胡子瞪眼、重则找领导投诉你,扣你那点可怜的工资,更有甚者在背后来一手,叫你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更让我们心惊胆战的是职业暴露,除了防“非典”以外还有更直接的传染病。一次公安局从外地抓回一个通缉犯,犯人自知罪恶滔天在狱中自杀,送到医院抢救,待输血化验结果出来后,让所有参加抢救的人都感到害怕。他是艾滋病病人,我们的手上和身上都沾有他的血液,而血液是传播艾滋病的主要传染途径。无数个夜晚都让我们这些知道利害的“天使”们彻夜难眠,尽管一次又一次的化验提示我们身体健康,但那次经历犹如眼看自己吃了只苍蝇般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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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的职业再神圣,医生也是凡夫俗子。从事如此多灾多难的工作,谁来为我们保险?

    记者手记

    亟待医疗责任险法律化

    ■刘远芬

    一项看似多赢的保险项目,如何避免其走向夭折的宿命?

    笔者认为,首先必须成立独立的医疗事故鉴定机构,医疗事故纠纷的调查也须由专业人士参与。据了解,目前保险公司大多没有专门针对医疗事故的调查部门。虽然现在已不再由各级政府组织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进行医疗事故鉴定,而改由中华医学会及各级医学会进行,但作为赔偿额支付方的保险公司,对医疗事故纠纷的调查当然也会十分关注。医疗事故鉴定没有相应的专业保险人才参与,保险公司才会顾虑重重。

    其次,国外的经验不可照搬。我国医务人员普遍收入水平并不高,当事人承担经济损失能力有限,让医生个人承担部分医疗赔偿或责任保险费用是合理的,但不能把压力全部放在医务人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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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的医疗行为仅仅是整个医疗过程的一部分,整个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并不应该只由医生个人单独承担,且不论目前医学发展的局限性,疾病本身的不可预测性、个体之间的差异性等情况,将医生群体看作是存在于整个医疗卫生过程中所有问题的源头,片面强调医生的责任而不顾及医生的权利,只会打击医生的积极性,加剧医患矛盾,挫伤医务人员情感,妨碍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如果只关注医疗经济赔偿由医生个人负担而不对医生工作中的风险给予保障,只会促使医生明哲保身,最终还是患者受害。医院为医生购买医疗责任险,让医生承担一部分,这种做法更适合我国医疗行业的实际情况。

    当然,最为理想的办法还是尽早建立医疗责任保险制度,这需要国家政策的支持。为平衡保险公司、医院、病人之间的利益,环境的成熟、制度设计的合理性就显得尤为重要。部分地方政府部门出台政策强制国有非营利性医院和医生必须投医疗责任险,具有非同寻常的积极意义。但投保本来是一件双方自愿的事,地方部门此举(强制投保)明显有超越其权限的嫌疑,最好能够由法律或者行政法规进行规范,才是长久之计。,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