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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往小屋
http://www.100md.com 《健康世界》 1999年第9期
     作者:东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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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康世界990959

    有一户人家,一年前成了我的邻居。邻居一家四口,夫妻俩及一儿一女。夫妻都四十余岁,儿女都十几岁。我以为,他们终日从一个门里出来进去,在一片屋顶下饮食起居,看上去是一个完整而普通的家庭。

    住在单元楼里的人家是缺少往来的,我与邻居也是如此。

    几个月前,邻居突然发生了一件新鲜事:夫妻俩举行了婚礼。这个婚礼的诞生,才使我多少了解到一些有关邻居的情况。原来夫妻俩是在弥补彼此再婚的仪式,其实他们的事实婚姻早在两年前就存在了。

    两年前,有一个男人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一个女人家。他四十多岁的样子,有一张方方正正的脸,眼极小,唇很厚。女人在八年前离婚了,身边有一儿子。男人见到女人的儿子时,男孩只有十岁。男人是从一个县里调入这个城市的,他认识女人时已过了多年的鳏夫生活,与几个未婚的小青年挤住于单位的一间集体宿舍里。女人和儿子拥有一套一室一厅的楼房,房子是女人的前夫留下的财产。房子很小,后来女人的儿子曾对我说过它,他说:阿姨,那是一个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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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男人就住到了女人家,女人让儿子叫他爸爸,男孩就叫他爸爸。他与他似乎都没感到有什么别扭。

    男人曾说过一句话:我不结婚,在单位里就没有资格分房子。于是,男人在与女人同居两年后分到了房子。新房两室一厅,很大。

    女人和儿子随同男人一起乔迁新居。与他们同时住进新居的还有一个女孩,她是男人的女儿。她是女人和儿子以前从未见过的。

    未迁新居前,女人的儿子曾对新居有过无数次的憧憬,他认为其中一间小一点的卧室应该属于自己。他准备在里面摆一张床、一个写字台和一个书柜。但是,女孩的出现使他的憧憬变成一种他玩耍过的彩色汽泡,在空中悬浮了不久,就悄无声息地破灭了。

    是婚礼的诞生使我开始有意或无意地关注起邻居家的一些事情。我发现,那一家四口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样从同一个门里出来进去,在同一片屋顶下饮食起居。尤其是女人的儿子,他似乎从未正经生活在新居里。他憧憬过的卧室摆着一张床、一个写字台和一个书柜,但那完全属于男人的女儿。她比他大几岁,是个行为需要有一定隐秘的少女了。两个陌生而缺少血缘关系的少男少女在一起有诸多不便。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呈现给我行踪不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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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一日,宿舍区的楼长突然站在院子里大声地嚷嚷,我才知道女人的儿子住在地下室。地下室是个低矮黑暗阴冷的地方,它不适宜人居住。一些夜晚,女人的儿子在地下室公用的过道里小便,次数多了,日子久了,整个地下室便充满了一股呛人的尿臊味。因为这件事,邻居的男人和女人之间爆发了一次令人惊心动魄的争吵和打架。他们当着儿女和邻居们的面骂不绝口,脏话连篇,后来还动手互相扭打,彼此都伤痕累累。男人在与女人冲突时,曾反复对女人的儿子说:你,要是再往地下室尿,我就把你的×割掉!听到这样的话,女人的儿子似乎感到了一种疼痛,他难受地歪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再后来,女人的儿子再没在地下室小便了,但我发现他开始尿床,有一些阳光灿烂的日子,女人就从地下室拿出一条尿湿的褥子晾在院子里。十多岁的孩子是极不愿意让人知道他尿床的,但他也不能总睡在湿漉漉潮乎乎的被窝里。一个孩子睡在这样的被窝里会想些什么?

    有一天,邻居夫妻俩不知为什么事又发生了争吵。吵完后,女人带着儿子走了。他们走了三天又回来了,是女人带着儿子主动回来的。他们的三天是在过去的小屋里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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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的儿子告诉我,在小屋里度过的三天,他没尿床。

    如今,邻居夫妻俩仍然经常发生吵架打架之类的事情,所有的邻居们已习以为常,已不再有人前去劝架。我以为某一次吵架打架后会结束一桩婚姻,但是没有。

    女人对我说:我现在下岗了,自己养活不了自己,也养活不了儿子。嫁汉嫁汉,就是为了穿衣吃饭。我要是跟他离婚,就太便宜他了!

    住在地下室的男孩仍在尿床。

    有一段时间,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没看到院里晾着尿湿的褥子。我在心里为男孩改掉一种毛病而高兴。

    但是,邻居的女人说起了他的儿子,她说:他变得越来越不听话了!他常独自悄悄地回到过去的小屋去住。一个小小的孩子,这怎么能让人放心呢!

    小屋有过的日子,是那个小男孩向往的日子,我不断地这样想。,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