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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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从事早期教育和家庭教育的专家中广泛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它曾在许多家庭教育报告会中被引用过：
儿童心理研究人员到一所小学做调查的时候，与孩子们进行了广泛的接触，临走时专家们煞有介事地交给校方一个名单，说名单上的孩子是极具潜质的好孩子。两年后专家回访时发现，名单上的孩子中的绝大部分人都获得了明显强于其他孩子的进步。这时专家告诉老师们说：我那个名单只是随便写出来的，原本他们也是普通的孩子。
受这个事例的影响，我的儿子露露成为小学一年级新生的时候，我非常关注老师是否把他看成了极具潜质的好孩子。但很失望，老师并不看好他。当时我担心，孩子在这种环境中不会受到太多的激励，三两年之后就会真的变得平平庸庸，尽管他在我们的工厂幼儿园上学前班时是出类拔萃的。于是，我需要努力帮助孩子改变老师的观点。
其实露露是有自己的优势的。露露没有诸如贪看电视、挑食、自私等毛病。这个孩子比较懂事，能听得懂话，这样他就比较好教育；同时，露露有上进心，为了成为优秀的孩子，他知道自己要努力，能够控制住自己；他易于合作，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能够遵循常规的原则，所以一般不惹是生非。还有一个优势就是早期识字比较多，并且进行了大量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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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我们在分析露露的优势时发现，优秀并没有写在脸上，那些属于内在素质的东西缺乏明确的指标，因此很难说得清楚。一个素质再优秀的孩子看上去也和别的孩子没什么两样，怎样才能迅速引起老师的注意呢？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露露之后，他开始注意寻找合适的机会让老师知道他的阅读水平。一天他回家后对我说：“老师要求大家订阅报纸和杂志，加起来有20多种，老师说谁订得多谁就是爱学习的好孩子。咱们都订了吧，那样老师不就知道我爱读书了吗？”我说：“一本也不订。收订报纸杂志是邮局的事，我们需要什么会自己去邮局订，或者也可以到书报亭里买，这跟老师沾不上边。”露露说：“老师说这样可方便呢，每次都是出版社的工作人员送到学校来。”我说：“你到马路边的书亭看一看就全明白了。那些东西书亭里根本没有，挂在书亭里也卖不出去，所以他们才到学校里推销。”露露问我：“那老师为什么还这样做？”我干脆把自己的理解直接告诉了露露：“真正的好杂志或报纸是通过邮局和书亭出售的，评价一本杂志怎么样，有一个通俗的标准，那就是看它被卖了多少本；我买杂志或报纸也有一个标准，就是先看它是不是在书亭里有售。好东西大家欢迎，老板自然会经营的。不敢和好杂志挂在一起卖的报刊我就要谨慎对待。你们老师当然知道这些，她让你们买这些报刊，除了上边有指示就是她自己想弄点回扣。除了规定的教材，我们什么书都不从学校买。如果她说不买不行，就让她打条子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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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露露成了班里不多的几个拒绝订报刊的孩子之一，好在这没有影响到老师对露露的评价。此后不久，他被任命为管一排同学的小组长。有了机会，素质就自然地表现出来了。很快老师又给了他管理半个班级的机会。
不久，老师在家长会上要求我们指导孩子参加一家报社主办的“一句话作文大赛”，编辑部将照付稿酬。老师此前已经知道了我经常在晚报上发表作品，还特意点了我的名。
我接受了老师交给的任务，试着指导露露写一句话。大赛的竞争是激烈的，全市的一年级学生有五六万人，每人写一句足够出一本书了，要在那张报纸上发表一句话谈何容易。我觉得这可能是露露的一个机会，决定把它做好。
事与愿违，读过五六百本书的露露坐在桌前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写出一句话来。我对他说：“你平时有那么多话说，现在怎么没词儿了？”露露的妈妈凑过来：“比如说足球吧，你们天天看比赛，说得头头是道，真的上场去踢不也没戏了？他会看书，离会写书差着孙悟空的一个跟头呢。”我踌躇了：总得露露写出来我才能帮他改吧，我替他写算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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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以后，陆续有同学交上了自己的作品，我心里有些奇怪。露露私下里问了问同学，得到的答案是：家长写完了自己抄的。我说：“还是自己写合适些，我代替你就没什么意思了。”一次晚餐的时候，露露谈到电视剧《英雄无悔》时说：“当一个刑警可真不容易，有时候为了抓一个罪犯就要走遍五湖四海，甚至冒着枪林弹雨，要是能见到肖文，我就给他敬一百个队礼!”我说：“这不正是老师希望你们能写出来的一句话吗？就写这一句吧。”
露露虽然在识字和阅读方面非常优秀，但没有练习过写字，写好这一句话几乎用了一个礼拜的课余时间。写了擦，擦了写，终于可以交给老师了。老师说：“写上地址和电话号码，我交到编辑部去。”
没几天我接到了编辑部的电话。女编辑甜甜地说：“我收到了你家孩子的稿件，我们都说这孩子的水平就是特别高。像你家孩子这样的，将来一定能当个金牌记者。我们决定采用这篇稿件，但你家孩子没有订我们的报纸，按规定得等到订户的稿件登完后再登，真有点可惜。要不然这样吧，这不正在征订明年的报刊吗，您现在订了我们的报纸，下个月文章就可以刊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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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气得鼻子冒烟。闹了半天，他们的名堂在这里呀!
几天以后，老师打来电话说：“那类报纸孩子们看了确实收获不大，但又不能说没一点益处，开卷有益嘛。上面号召买，咱做具体工作的也只能按要求布置，但我在班里从不强求孩子必须买。现在的问题是，登出一篇‘文章’，班里就可以获得30分的加分，评比时有没有这30分很关键的。我看也就露露那篇能刊出，所以想了个办法：下一年征订报刊时用露露的名字替换一下别人就行了。报纸来了该是谁的我发给谁。”老师这么一说，我倒不好意思起来：“不就是十几元钱吗？为了不让老师为难，我们订一份。”
命中注定编辑部挣不上我们的钱。2000年1月，教育部的减负令见报，那份报纸被禁止通过校园推销了，收上去的钱又被退了回来，自然，露露的“文章”也就泥牛入海了。
大赛总是有人乐于举办的，个中原因我不得而知。2000年3月，老师又布置参加一个作文大赛。因为这次大赛被命名为本世纪最后一次，并且是“环球”的，所以老师格外重视：“现在取消了百分制，实行分级评定，班里的工作做得怎么样，全靠大赛的成绩来反映了。希望有条件的家长大力配合。”“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此时，露露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我又是惟一发表过文章的家长，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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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我问露露：“大赛说明上说可以写理想，说一说你的理想是什么？”露露说：“我要做中国科学院院长!”不错，豪气冲天。我说：“这是你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写文章，并且第一次就要达到发表的水平，困难可想而知。别着急，7月才截稿呢，咱慢慢准备。”
真正准备起来可就惨了。露露会阅读，却不会写多少课本以外的字；他能在说话时准确地选择词汇，但造句时却显得笨手笨脚，要把句子合理地连起来几乎不可能。既无法灵活地使用标点，也不会分段。总之，露露要学会写作文必须从头练起!我突然醒悟过来，对露露说：“咱何必为大赛活着？放弃吧，以后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再参加。”露露被解放后很高兴：“不写就不写了，谢谢老爸!”
本以为没事了。2000年6月30日，本学期的最后一天，老师对露露说：“组织这次作文大赛的编辑部是咱学校的共建单位，校长要求每个班都必须参加。你今天回家后辛苦一点，晚上赶紧写一篇150字的文章，明天早晨8点送过来!”露露说：“那怎么可能？我抄150个字都得两个小时，老师你找别人吧。”老师说：“我知道你这一学期当学习委员辛苦了，写完作文我请你吃冰糕。你写不完就让你爸爸帮帮你，尽最大努力!”露露告诉我以后，我说：“老师也够为难的，还吃什么冰糕，老爸就忙乎一会儿吧，应该的。”我坐在微机前劈里啪啦一阵子把150字打完了，露露再可怜吧唧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稿纸上抄。那情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7月1日，露露送稿子回来说：“老师说又有通知要求每人交8元的评审费，我口袋里只有3元钱，老师给我垫上了，冰糕也没吃成。”我赶紧安慰露露：“5元钱开学了咱再还给老师。冰糕可以吃，自己去冰箱里拿吧。”
露露吃着冰糕的时候，我对他说：“文章一定要学会写，将来你无论管理一个班组还是真的当了科学院院长，文笔工夫总少不了的……不过这大赛咱以后是不参加了。”露露嚼着满嘴的冰糕呜噜着：“老师求援的除外……”, 百拇医药(任利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