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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1942(2)
http://www.100md.com 2013年1月15日 《百科知识》 2013年第2期
     文中又写道:“救济豫灾”这伟大的同情,不仅中国报纸,就是同盟国家的报纸也印上了大字标题,我曾为这4个字“欣慰”。三千万同胞也引颈翘望,绝望了的眼睛又发出了希望的光。希望究竟是希望,时间久了,他们那饿陷了的眼眶又葬埋了所有的希望。文章还尖锐地指出,中央早就决定对河南从减征购,省政府也在唱赈灾高调,“可惜这庄严的命令没收到半点效果”。此文如实地报道了一些灾区的境况,令人不忍卒读。最后,张高峰呼吁:严冬到了,雪花飘落,灾民无柴无米,无衣无食,救灾刻不容缓!

    次日,《大公报》总编辑王芸生又写了一篇《看重庆,念中原》的社评。他直言:读者读了那篇通讯,任何硬汉都得落泪。三千万同胞大都已深陷在饥馑死亡的地狱。饿死的暴骨失肉,逃亡的扶老携幼、妻离子散,吃杂草的毒发而死,吃干树皮的忍受不住刺喉绞肠之苦。把妻女驮运到遥远的“人肉”市场,未必能换到几斗粮食。这就是当时灾情的真实写照。王芸生还指责当局不作为,一方面赈济钱款拨付已半年,未见发放,千万灾民还在眼巴巴盼望;另一方面依然从灾情如此严重的河南征调军粮,当地人民几乎“罄其所有”,饿着肚子纳粮,卖了田地纳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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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讯和社评相继见报后,极大地触动了当局,一方面有损他们的颜面;另一方面这样的报道极具煽动性,容易导致人心不稳。蒋介石十分不满,勒令《大公报》停刊3天,以示惩戒。

    “停刊事件”引起了美国《时代》周刊记者白修德的关注,激发了他探寻事实真相的强烈愿望。1943年2月,白修德亲赴河南调查、采访,在这里,他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惨景,证实了豫灾千真万确。亲历亲闻后,白修德写了一篇揭示大灾真相的新闻稿,在返回重庆的途中,第一时间从洛阳发回美国。该文刊登在1943年3月22日的《时代》周刊上,美国舆论一片哗然。回到重庆后,白修德向史迪威将军、美国驻华大使馆和国民党政府做了通报,甚至面陈蒋介石。据他晚年的回忆录《探索历史——一个人的历程》一书中所载,蒋介石看似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作者希望通过讲述吃人肉这一骇人听闻的事,让他的汇报更具成效,而蒋介石听后认为人吃人的事情决不会在中国发生。白修德又说见到狗在路边吃死人,并拿出照片给他看,蒋介石显然有所触动,他拿出本子和毛笔开始记录,并要求白修德写出一个完整的报告,以便政府做出相应的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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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批评的声音还不止于此。一些在华的传教士和新闻记者也“就河南省一带发生的无法想像的惨剧,写出愤怒的报告”,指责当局未能对中原大饥荒做出积极的反应,迟迟未见救灾行动,甚至封锁有关灾荒的消息。德国人王安娜对此做了揭露:“不少地方政府官员和军人联手,许多商人和贪官合伙,趁人之危,趁火打劫,大发国难财,中饱私囊。”美国人格兰姆·贝克也有大致相同的记述,并直言他们是在“赈灾”还是在“增灾”?答案显然是后者。在这场灾难面前,他们扮演了蛀虫的角色。

    何以问责

    不可否认,在战时的特殊时刻,在当时如此恶劣的灾情面前,要想彻底救灾、拯救百姓于死亡线的边缘,确实比较困难。但如果当局抓紧时间救灾,则可以把灾情减到最低程度。然而“军事第一”是为当局首要,这就大大减弱了对灾情的关注和实施救灾的力度,当局甚至有些漠然。“放纵”的后果造成了不恤民命的结局。

    实际上,当局还是做出了应对之策。当1942年8、9月河南灾象初呈之际,蒋介石从军方得知消息后,专门召集了“前方军粮会议”,当即采取紧急措施,一方面把西安的储备粮迅速运往河南,以解决当地驻军吃喝,一方面决定将河南征粮数额减少为250万石。10月20日,国民政府派张继、张厉生等到河南勘灾,经过实地考察,承认河南灾情确实严重。10月29日,河南籍国民参政员郭仲隗在重庆召开的第三届国民参政会上,为河南灾民涕泣陈情。这引起当局对救灾的重视,12月,中央政府拨给河南2亿元,其中1亿元为赈款,1亿为贷款。同时,强调军粮征收不能减免。1943年,发自西安的赈粮专列开始源源不断地运往河南大地。有人言,一边“赈”一边“征”,这是蒋介石采取“舍民保军”之策,军队不可一日无粮,抗日作战要靠他们。所以,在军民交困的情况下,政府大概只能保一头。还应该看到,河南是中日军队反复争夺的重要战场,因而随时可能做出战略调整,为了不让“粮食资敌”,尽可能地多征粮,亦是迫于形势所需,只是苦了为抗战做出重要贡献和牺牲的河南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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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毋庸置疑,各级地方政府在面对灾情时显然未能尽责,甚至不作为、胡作非为,致使灾情日趋严重,不断蔓延。如果能有效组织民众,劝借劝募,以富养贫,或者组织生产自救,都可以在不同程度上缓解灾情,不致造成如此惨痛的悲剧。

    据当时官方的调查,河南省国统区内饿死300万人,这是保守的数字,尚不包括日伪占领区、游击区和实际上受日伪控制的国统区。在这些地区,普遍呈现了尸骨盈野、万户萧疏的恐怖景象。

    写到这里,不能不谈及国民政府,政府何在?必须看到,时为抗日战争的相持阶段,战事异常艰苦,当局把主要精力全都放在对日作战上。不惟如此,国民政府又远在陪都重庆,因此,对灾情的掌握和灾后的赈济措施未能做到及时有效。于是,一些急需采取的措施迟迟不能下达实施,下达以后由于执行不力,又迟迟不见行动,导致赈灾粮款拖至一个冬季也未能送达灾民手中。这样的情形确实很糟糕,带来的后果也很严重。

    当然,当我们把批评的目光集中于“内祸”之时,绝不能忘记日军侵华这一“外患”,它间接地促成了这场惨绝人寰的大饥荒。从1941年春到1942年秋,日军为了配合太平洋战争,对华北地区发动了更大规模的“治安强化运动”,多次组织大规模进攻和扫荡,残酷的“三光政策”使广大农村遭到毁灭性的摧残,百姓的生产能力急剧下降,生活条件极度恶化。田野荒芜,生态遭劫,水利设施荒废,防灾抗灾能力受到了严重的破坏。至于对物资的掠夺和对劳役的征取,更是无以复加。在无休止的烧杀、劫掠和勒索的同时,又遭受这样一场特大天灾,灾民们完全失去了抵御灾害的能力。因此,1942年河南的大饥荒是天灾,更是人祸。

    在沦陷区,日军加强对百姓的管束,发放“良民证”,实行“粮食控制”即推行所谓的配给制,但15岁以下60岁以上的人除外。其粮食是由关外运来的豆饼,还有树皮和麦秸碾成的“面粉”。老少百姓的基本生存权被剥夺,而所征之税并未减免,家中的青壮年不得不为此倾力付出以支撑整个家庭。灾情发生之际,日伪对此大肆标榜,并宣称:“这一区域灾民的向心,就在谁能拯救之于饥饿之中,谁就是他们所感戴的救星。”然而,这“赈济”的表象背后包藏着“以农养战”的祸心,其实质就是使灾民在得以喘息之后,从他们身上榨取更多的物力。

    【责任编辑】王 凯, 百拇医药(韩文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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