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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牵星过海的猛士之乡(2)
http://www.100md.com 2018年3月15日 《百科知识》2018年第6期
广州:牵星过海的猛士之乡
广州:牵星过海的猛士之乡

     黄埔古港遗址

    赵陀虽生于北国,但长期的南越治理让他习染了海洋之风。海洋民族的生存经验就是:不懂风情,只能望洋兴叹;只有见风使舵,方能逢凶化吉;顺风即可一日千里,逆风则寸步难行。这些实实在在的道理培养了南越王长袖善舞的本领,使他能在秦末汉初的诡谲风云中巧妙地规避险恶,且长寿百岁,笑看山海。在自己“东西万余里”的领土上推行汉字,广建城池,大力发展海外贸易,使南越地区由原始分散的部落状态一跃进入与中原同等的社会形态。

    扶胥港:汉唐广州放洋万里的起点

    一江春水向东流,在广州市区,数条大大小小的河流蜿蜒纵横之后向东南汇聚,并在黄埔岛附近形成宽阔的水面,这水面继续向南,在愈加平阔中过虎门流向南海。从总的地势上看,广州北高南低,丘陵台地自东而西舒缓绵延,仿佛一个大大的臂弯。而黄埔连接着东南深水湾与西北丘陵台地,从这里向东可漂洋入海万里扬帆,向西则能回到温暖富庶的广州城。《明一统志》说:“自此出海,浩淼无际,东连闽浙,南通岛夷。”清初至鸦片战争前,黄埔港是朝廷钦定的全国唯一合法的对外贸易港口。作为一个庞大帝国唯一的对外窗口,今天的我们已经难以想象它曾经的繁忙与繁华。近代随着河沙淤积的严重和广州城市的扩大,广州国际港早已搬离黄埔,但今天,这片珠江水面仍有大型货轮的身影。

    今天我们要去探访的是比黄埔港更早的扶胥港。扶胥港是隋唐及以前的广州的门户和港口,位置较黄埔港略东,在今天黄埔区庙头村附近,与著名的黄埔军校隔珠江东西相望。史料显示,东晋元兴三年(404)、义熙六年(410),大将卢循和孙处都是率大批海船远道而来,出其不意地经扶胥港攻陷了广州城。随着日益频繁的海外贸易,居留广州的番商随之增多,唐光宅元年(684)还出现了南亚番客刺杀广州都督的案件,“有昆仑袖剑直登听事,杀元叡及左右十余人”。随后,唐乾元元年(758),因不满朝廷官员的严苛剥削,一批大食、波斯商人竟偷袭扶胥港围攻广州城,当年广州国际客商的规模可见一斑。斗转星移,现今这里的大部分属于粤华发电公司的厂地,临珠江的健翔码头虽依然忙碌,但与唐宋时扶胥港相比已清冷许多。

    在吴家诗编著的《黄埔港史》一书中,扶胥港曾是占尽天时地利的天然良港:“地形上,扶胥北依丘陵山地,将军山、大天山直临岸边,南迎薰风,北防寒流吹袭,而且二山可以作归航标志。由扶胥往北直至广州,河道狭窄,江内水急潮聚,礁石众多;由扶胥出虎门,则风帆南下,势无所阻。西边河南,市桥台地,可阻挡台风袭击。同时,扶胥正当凹岸,珠江到此转向南流,凹岸水流较急,不易淤塞。故黄木湾是个水深港宽,适宜建筑港口之处。” 汉至两晋时,地跨欧亚非的罗马帝国已经崛起,那时“数不清的罗马商船经埃及红海港口远航,穿越阿拉伯海,直驶印度东南部”。在东方,据《汉书·地理志》记载,从广州出发,沿中南半岛南行5个月可抵达今越南南部,再4个月可到今泰国佛统,转行陆路至缅甸后,于印度洋扬帆,两个月后就能抵达印度。东西方之间以广州为起点、终点的交流史自此拉开大幕。但两千多年来,自广州扶胥港出海的人究竟有多少,现在的我們已无从知晓。

    南海神庙:迎来送往,海不扬波

    714年,一支由大食三角帆船组成的商队远远出现在广州外海。两百多天以前,四艘装满大量香料、玻璃、珠宝、象牙等商品的双桅帆船自阿拉伯半岛出发,一路漂泊前往中国,这些由阿拉伯商人搜集的奇珍异宝将在广州港售卖,然后购置大量中国丝绸、茶叶和瓷器原路返回。这支商队一路颇为不顺,行至斯里兰卡海域时突遭狂风,一艘船沉入海底,幸存的三艘也不同程度的受损;至罗越国时,因补充淡水又与当地土人发生冲突,死伤15名船员。当商队由广州外海经虎门驶入狮子洋,船员水手们已疲惫不堪,当一座高大雄伟的建筑群落越来越清晰地展现在他们眼前时,一位高鼻大眼、留着络腮大胡子的老船员突然大叫道:“波罗密多!波罗密多!”随之,整船的人都欢呼雀跃一同高呼:“波罗密多!”“波罗密多”是梵语到达彼岸之意,这是番商们对矗立在扶胥港侧的南海神庙的亲切称谓。这些饱经风浪之苦的船员们知道,看到了南海神庙,就意味着他们艰辛的航程终于结束,跨越半个地球后,他们终于抵达“河清海晏,财务山积,不可胜数”的东方名都—广州。

    古扶胥港虽退出历史舞台,但庙头村西侧的南海神庙却在千年风雨之后,依旧安然雄伟,于一大捧浓绿树影之下,将“海不扬波”的祝福传递给来往的船只和远航的人们。海神庙占地45亩,由南而北渐次分布着头门、议门、礼亭、大殿和昭灵宫。大殿位于海神庙建筑群的中后部分,现在建筑为明代风格,歇山顶木结构,屋顶覆绿色琉璃瓦,殿内供奉高近4米的南海神祝融。大殿后的昭灵宫为海神夫人的寝宫。整个神庙空间疏朗,绿树成荫,又有历代文人或帝王的题咏碑刻散落其中,让人目不暇接。

    长期以来,中国人将自己认定为一个陆地国家,对大海总存有敬而远之的心态。冯友兰先生总结得好:“在古代中国人心目中,世界就是他们生活的这片土地,有两个词语常常被用来表达‘世界’,一个是‘普天之下’,一个是‘四海之内’。”四海之外长期不为中国主流社会关注,也不是人们的兴趣。在古代话语中,“海”意味着国家的边界和疆域的终点,所谓“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上古先贤也较少谈论海,孔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孟子说“关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门者难为言”,换句话说,面对大海,孔子只想着浮舟于海,孟子只能望洋兴叹。

    所以,尽管南海各地的人们早就漂泊大海、浪迹天涯,但对于海和海神的祭祀,却至隋朝开皇年间才正式确立。这一点从韩愈《南海神广利王庙碑》中说得很清楚:“海为天地间为物最钜。自三代圣王,莫不祀事。考于传记,而南海神次最贵,在北、东、西三神河伯之上,号为祝融。天宝中,天子以为古爵莫贵于公侯,于海岳之祀,牺币之数,放而依之,所以致崇极于大神。今王亦爵也,而礼海岳尚循公侯之事,虚王仪而不用,非致崇极之意也。由是册尊南海神为广利王,祝号祭式,与次俱升。因其故庙,易而新之。”

    海神祭祀的推延,从侧面反映出古代中国对海外贸易者的轻视。翻开浩如烟海的文献史册,有名有姓的航海家或航海者简直凤毛麟角。明清之后,民间航海家甚至被贴上海盗的标签,永世不得翻身。广州这座开风气之先的南海之城,何时能为牵星过海的猛士们竖起一座如同海神庙一样的丰碑呢? (刘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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