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北京之兴(2)
而元大都街道布局,则依照《周礼·考工记》,全城各有九条东西、南北干道,加之若干胡同,划成方整的棋盘形制。街道亦有统一标准,元《析津志》载:“天衢肆宽广,九轨可并驰。自南至北,谓之经;自东向西,谓之纬。大街二十四步阔,小街十二步阔。三百八十四火巷,二十九衖通。”“衖通”二字本方言,即胡同(原作衚衕),系蒙古语hudug之音译,意为水井。其最早出现于元大都时期,如在元代关汉卿所作杂剧《关大王独赴单刀会》中,即有“直杀一个血衚衕”之语;李好古所撰《沙门岛张生煮海》中,有“你去兀那羊角市头砖塔儿衚衕总铺门前来等我”之句。砖塔胡同位于西四地区,至今尚在且名稱未改,乃北京胡同之祖。元代以降,胡同已成北京最具代表性之标志。
据《析津志》载,元大都建成后,元世祖忽必烈“诏旧城(金中都故城)居民之迁京城者,以赀高(有钱)及居职(有职)者为先,乃定制以地八亩为一份”,分予迁入大都居住之富商、官员,以建造住宅,由此,开启了大规模营造四合院住宅的过程。被视为北京四合院雏形的当今后英房胡同四合院遗址,便是元大都时期民居建筑的遗存。其主体建筑坐北朝南,一般以黏土烧制而成的长砖为建筑材料,垒砌成房屋、院墙与院门,屋顶多为木梁架组成,或部分使用石构件,上覆陶瓦。依四个方向而建的房屋及院墙,组成一个四方或长方形封闭院落。而考虑到建筑风格之继承性,可以断言,辽南京尤其是金中都时期的民居建筑,亦当与传统四合院形制相去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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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承金制与《易》理
元大都的兴建,晚于金中都百余年,元朝国力又远超当年金朝,都城规模上即可体现。元大都周回六十里,面积约三倍于金中都。从金中都到元大都的城市发展走向,无疑为其后明清北京城之规制提供了优良范式,奠定了坚实基础。
史家夙有“元承金制”之论。回首当年,忽必烈将国都南迁与当年金代完颜亮迁都之动机,多有相同之处。首先,二人继位皆非依惯例,合法性受到质疑;二是对中原文化心仪神往,重用汉人,实行汉制,遭遇保守派抵制;三是因挥戈南指,所向披靡,进据中原,急需就近统治,不然会有鞭长莫及之虞;四是燕京地势、位置,适作大国之都。颇值得一提者,金天德五年(1153年),金完颜亮迁都燕京,易名“中都”,依《易》“贞下起元”之旨,改年号曰“贞元”;而元中统五年(1264年),忽必烈亦迁都燕京(1215年,改原金中都为燕京)时,竟同样定其名曰“中都”,并依《易》“至哉坤元”之旨,改年号曰“至元”。直至至元九年(1272年),才将中都改名为大都。巧合乎?宿命乎?然而,其绝非元步金之后尘,而是顺应历史之正确抉择、昂扬进取之英明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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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乃群经之首,大道之源,凝结并代表着中华先人之最高智慧,是中原文化体系中最为深邃、最具魅力之经典。通过对金中都与元大都营造过程之回顾,我们不难发现,金、元最高统治者能对《易》及深通易理之中原儒士深信不疑,足以说明其境界之宏远、胸襟之博大。
《易·系辞》有云:“一阴一阳之谓道。”中华文化源于农耕,绵延数千年,一以贯之,未曾中断;然其天性主静、尚重,正《老子》所谓“静为躁君、重为轻根”是也。久之,未免趋于静笃、阴柔。若无全新文化因子注入,则难免弱化、退化,活力渐失。然中国历史周期性危机规律,又决定了农耕文化(中原文化)总能从游牧文化中获取活力,使由盛而衰之势得以扭转。首先是一定程度上接受中原文化熏陶的周边民族(尤其是北方游牧民族)突然崛起,迅速强大,继而纷纷南下,入主中原;其后则改变生产生活方式,接受并改造中原文化,融入北方游牧文化之阳刚之气的新型中原文化生命力更加强大,并成为中华文化主流。, 百拇医药(邸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