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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险王”彭绪洛:用生命写作
http://www.100md.com 2023年12月1日 2023年第11期
     师兆兰

    穿越沙漠无人区,探险罗布泊,去神农架寻找野人的足迹……他把自己的探险经历写成100多部畅销儿童文学作品,不但受到小读者的喜爱,还成为女儿心中的“冒险王”。

    国庆节前夕,彭绪洛风尘仆仆地赶回家,身上还带着阿克苏的气息。刚上高一的女儿蔡宜接过爸爸的背包,说道:“这次没能和你一起去新疆,我挺遗憾!”“那爸爸给你讲讲美丽的阿克苏……”灯光下,彭绪洛给女儿描述着广袤的新疆、阿克苏的奶酪和热情的维吾尔族同胞。蔡宜跟着爸爸的讲述,仿佛真的去了一趟新疆。

    42岁的彭绪洛是一位儿童文学作家,出版了100多部儿童探险小说,曾获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少儿科幻星云奖、冰心儿童图书奖、中国首届土家族文学奖、大白鲸原创幻想儿童文学奖等,作品入选“中华优秀科普图书榜”“中国文艺原创精品出版工程”。同时,他还是一位探险家,今年5月,被授予第十届“中国当代徐霞客”称号。这是中国特色旅行者的最高荣誉,在国内外旅行界拥有重大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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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你是怎么喜欢上探险的?”蔡宜好奇地问。

    “那要从一座神奇的大山说起……”彭绪洛一边驱车载着女儿向家乡飞驰而去,一边和她讲起自己的故事。

    神奇的大山深处

    家乡是彭绪洛的乐园。湖北长阳土家族自治县一个山寨,隐藏在茫茫大山深处。袅袅炊烟从山脚下扶摇直上,在茂密的丛林中化成一缕乡愁。这幅画面里,年幼的彭绪洛曾站在森林边缘向深处张望。“你的爷爷奶奶叮嘱,不许我一个人上山,说山里很危险!”听爸爸这么说,蔡宜更好奇了:“山里有老虎吗?”

    老虎没有见过,倒是有野猪。成年野猪一闪而过的身影能带起一股风,低沉的吼叫声让人胆战心惊。可小孩子嘛,越不让干什么,就越想看个究竟。爸爸妈妈去山上砍柴、采药时,彭绪洛死乞白赖地纠缠,终于如愿以偿地跟在他们身后向大山深处走去。他跟着父母上山背柴砍柴,采蘑菇,干农活。正是因为这些经历,让他熟悉大自然,并爱上了大自然。也给他后来背着很重的背包去探险打下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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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体密匝匝地覆盖着植被,树荫遮天蔽日,细长的小路在草丛中若隐若现,让大山更加神秘。顽皮的小绪洛用脚蹚着草走,惊出一只觅食的野兔,他开始追着野兔跑。

    爸爸妈妈砍柴时,小绪洛也捡起一根枯树枝扛在肩膀上,刚走两步,突然听见妈妈惊呼:“儿子,快放下—”他回头一看,树枝上挑着一条蛇,晃晃悠悠。“妈呀,毒蛇!”扔掉树枝,他一把抱住妈妈的腰。爸爸在一旁哈哈大笑。

    彭绪洛的讲述也让蔡宜樂不可支:“老爸,你小时候挺皮啊!”

    那条蛇游弋着钻进草丛跑掉了。爸爸给小绪洛“科普”,那不是毒蛇,毒蛇的头一般是三角形的。“为啥毒蛇的头是三角形的?”爸爸挠挠头说:“这个我也说不清,等你长大了自己去找答案吧!”一句话摁下了小绪洛探索大自然奥秘的启动键。

    顽皮的小绪洛探索着一个又一个“秘密”。他穿着黄色上衣去采蘑菇,一群马蜂冲他飞过来了。爸爸大喊:“把上衣脱掉,趴地上别动。”他虽然听话地扔掉上衣趴在草丛里,但还是被马蜂蜇了,那种疼钻心火燎!爸爸就地寻到一棵紫花地丁嚼碎按在他被马蜂蜇的地方,清凉的感觉逐渐缓解了疼痛。好神奇!原来,这个世界是相生相克、相爱相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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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神奇的大山就是一座宝库,有无穷无尽的奥秘。识字后,彭绪洛开始从书里寻找答案,为自己解惑。随着年龄增长,他储存了大量关于大山、森林的有趣知识。因为阅读大量书籍,他对写作开始产生兴趣。初中时,他的一首现代诗被语文老师看中,抄到黑板报上。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散文、小说、诗歌在少年彭绪洛笔尖下流淌。

    16岁,彭绪洛的处女作散文在《三峡希望报》发表;21岁,他加入湖北省作家协会,成为当地最年轻的作家。

    彭绪洛发现,儿童文学和探险题材很少有作家涉及,那是一块处女地。孩子们需要探险类的作品启发他们对大自然的热爱,进而对大自然产生敬畏之心。他决定深耕这个领域,用自己年少时期积累的素材,给孩子们写一写冒险故事。

    2006年,彭绪洛的儿童探险系列小说《少年冒险王》第一部出版了。

    “爸爸,你好棒!”蔡宜由衷地崇拜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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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写第三部沙漠探险的时候,爸爸已经没有素材了,我不了解沙漠啊!”

    “哦?那你真的去沙漠了吗?”女儿问。

    是的!为了写好探险小说,彭绪洛背起装备去了沙漠,正式开启了他的探险生涯。

    探险的那些事儿

    沙坡头沙漠位于宁夏中卫市城西20公里处的腾格里沙漠南缘,黄河北岸。人从沙坡往下滑,便会发出“嗡嗡”的鸣响,是中国四大响沙之一。

    彭绪洛站在沙坡头沙漠里,目之所及,高低起伏的沙丘绵延至远方,像大海里涌起层层叠叠的浪,无边无际,感觉人类是那么渺小。他看到了沙漠落日,那是城市里看不到的震撼;他还看到了传说中的生石花、偷袭刺角蜥的沙蛇……彭绪洛把这些都写进了《少年冒险王》里。

    2007年,彭绪洛结婚了,第二年,女儿蔡宜出生。妻子只知道他喜欢探险,他却从不对妻子说遇险的那些事儿。其实每一次探险,他都会经历各种各样的困难和危险,甚至死里逃生。妻子如果知道这些,恐怕就再也不会让他去探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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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4月10日,彭绪洛跟随探险队到达罗布泊无人区较为平坦的河床,准备从这里进入楼兰古国。高高的土堆和深陷的沟壑,18公里的路,他们足足走了3个多小时。

    终于抵达楼兰国的废墟遗址。雅丹地貌蔚为壮观,楼兰古国的土夯城墙、佛塔、府衙、烽燧虽然破败,却更增添了几分神秘。彭绪洛争分夺秒地拍照、观察、研究,甚至想围着楼兰古国的城墙走一圈。向导告诉他们,天黑之前必须离开,那18公里路段曾经发生过离奇死亡和失踪事件,非常凶险。然而,彭绪洛已经进入忘我境地,仿佛穿越时空和曾经在楼兰古国生活过的人对话。直到其他车辆陆续离去,他才发现天黑了,他们几个人落了单。

    车灯照出去,像是一条射线落进宇宙里,完全不起作用。彭绪洛不知道前面的土堆有多高、沟壑有多深,这样贸然前行很有可能会翻车。他们提心吊胆地跟着前面伙伴的车辙往前挪移。没想到,车辙被骤然刮来的漫天风沙掩盖,他们迷路了。

    彭绪洛拿出指南针,失灵!原来这是高磁场区域,指南针失去了作用。他想给先走的伙伴打电话求助,但是,这里是无信号的盲区,更何况在进入无人区前为了省电,大家都关机了,根本联系不上。他试着用对讲机呼叫同伴,对讲机只发出“沙沙”的响声。彼时的沙漠里除了风沙声,一片死寂。彭绪洛想到了葬身无人区的彭加木,他有点儿绝望,就这么无助地坐在车里等待命运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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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神恍惚间,彭绪洛似乎听到妻子温柔的呼唤,听到女儿软糯的声音在叫爸爸,她们在等着他回家。“我一定要回去!”他冷静下来,冥思苦想,风虽然抚平了地势平坦地方的车轮痕迹,但地势较低的土沟或者坑洼处,风是吹不到的,那些地方应该还留有前面的车离开的车轮印。

    彭绪洛下车去寻找车辙印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未知里寻找生的希望。终于,他找到模糊的车轮印,循着这些痕迹,一点一点走过那18公里生死路,凌晨时分才脱离了危险。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全湿透了。

    回到家后,彭绪洛用力地拥抱妻子,把女儿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妻子好奇地问他:“你受什么刺激了?”他说:“没有,就是想你们了!”此后的一段日子,他经常从梦中惊醒,梦见自己迷失在茫茫的罗布泊无人区,找不到回来的路,醒来后大汗淋漓。但他从不后悔这些惊心动魄的经历,那是一种人生财富,让他学会了冷静和坚强。

    听到这儿,蔡宜调侃爸爸:“关键时刻,还是妈妈和我把你从危险中拉了回来。”彭绪洛笑了:“那当然,你是我和妈妈生命的延续,是我今生最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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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雅丹魔鬼城时,彭绪洛被敦煌的雅丹地貌所震撼。大风刮过,魔鬼城响起阵阵怪叫声,令人毛骨悚然。这里广袤而浩瀚,目之所及寸草不生,黑色的砾石沙海、黄色的黏土雕像,在蔚蓝的天空下更显沧桑悠远。

    那几年,彭绪洛4次去戈壁沙漠徒步,行走300多公里;用一周时间走完四川广元段古蜀道;攀登海拔5396米的哈巴雪山;自驾滇藏线、川藏线、青海线;穿越神农架野人区寻找野人……这些惊险刺激的探索经历都成了他的小说素材。

    有读者看了彭绪洛的探险小说后,评价他是用生命在写作。彭绪洛很感动,他认为,好的作家就要走万里路,才能写出好作品。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带着女儿去探险

    “女儿,你还记得自己多大时,爸爸第一次带你出去玩儿吗?”

    “4岁!那次经历可真有意思啊!”蔡宜的童年回憶瞬间被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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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彭绪洛带着她去了贵州千户苗寨。黄昏时分,千家万户亮起了灯。随着天色越来越暗,西江千户苗寨变成灯的海洋,绵延、壮观。只这一次,蔡宜就爱上了旅行。

    “孩子太小了,一个女孩子安安静静就好。”妻子这么说的时候,彭绪洛却不赞同。现在的孩子大多活动的地点除了学校就是兴趣班,几乎没有什么野外活动。

    彭绪洛在小说的自序里写道:“大家都知道保卫幻想能力的重要性。如果我们人类没有了幻想能力,后果是多么可怕,可是究竟如何才能保卫我们人类应有的幻想能力?”他的方式是让女儿走出去,看看世界,感受置身大自然的新奇体验。

    “爸爸带你去沙漠探险,敢不敢去?”彭绪洛问6岁的蔡宜。“敢!”蔡宜说。

    当时不知道探险是什么,但蔡宜喜欢跟着爸爸出去玩儿。女儿还太小,彭绪洛不敢带她去危险的地方,只是带到沙坡头沙漠边缘景区里。天好高,地好大啊!一个巨大的沙海乐园让蔡宜长了见识。她在沙漠里自由自在地奔跑、呐喊:“爸爸,我好小啊!”彭绪洛懂得女儿的意思,在无垠的沙漠里,每个人都会感到自己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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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经常跟着爸爸去“玩儿”,蔡宜不但性格开朗活泼,而且稳重坚强。2016年,彭绪洛和其他三个家庭一起带孩子去甘肃旅行,从大方盘城到玉门关的20公里徒步项目,脚下全是软沙,每走一步都很费力气,蔡宜硬是坚持了下来。彭绪洛一度担心女儿体力不支。开始,为了分散蔡宜的注意力,他带着她一路走一路捡拾化石,寻找玉石,辨识风铃子。渐渐地,蔡宜的脚步慢下来,午后的太阳直射下来,她汗流浃背。彭绪洛说:“要不,咱们上车吧?”蔡宜看出爸爸担心,小胸脯一挺:“爸爸,我没问题!”

    傍晚时分,他们一行人终于走到玉门关。“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这个李白诗中的边关要塞之地,在落日余晖里更加悲壮苍凉。蔡宜被眼前的壮丽景色折服,忍不住回头伸手拉住爸爸。父女俩沉浸在漫天火烧云中,难以自拔。

    既然是探险之旅,难免与危险相伴。彭绪洛组织的亲子探险团走进敦煌那天,有着丰富野外探险经验的他感觉天气不大对。但孩子们兴致很高,他也觉得准备充足,就带着孩子们上路了。中午时分,狂风肆虐,吹得碎石和沙砾在狂风中旋转,天昏地暗,沙尘暴袭来,能见度不足两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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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石打在头盔上,发出“当当”的响声。彭绪洛大声呼唤同伴,蔡宜紧紧拉着爸爸的手,还不住回头寻找小伙伴,一遍遍叮嘱他们跟紧一点儿、注意安全。这种情况下,不能再往前走了,彭绪洛带着大家躲进附近的西千佛洞。这里的峡谷中有一片绿洲,葳蕤的树木可以抵挡沙尘暴,把风沙消解一些。

    孩子们大都没见过这么惊心动魄的沙尘暴,有的吓得瑟瑟发抖。蔡宜却感觉很新奇,同时也体会到大自然残酷的一面。虽然这次探险原路返回,但女儿展现的善良和爱心让彭绪洛很欣慰。在沙尘暴面前,蔡宜的果敢和沉着更是难得!这也是他带着女儿探险的意义。

    旅行探险不但让蔡宜眼界大开,也对地理、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家的日子,晚上,彭绪洛伏案疾书,蔡宜则捧着书看得痴迷。她喜欢希腊历史和古建筑,爸爸就带着她飞往希腊,看爱琴海和波塞冬神殿。在异国不一样的风景风情里,蔡宜迎风成长。

    “探险是一个学习和成长的过程。有了这些经历,当孩子渐渐长大步入社会,遇到困难和危险时,就会从容面对,寻找解决方法。探险可以培养孩子不怕困难、独立思考、团结协作、敢于克服险阻的优秀品质。”彭绪洛在自己的书里写道。

    如今,15岁的蔡宜已经走了大半个中国。彭绪洛希望,未来女儿探索的脚步可以走得更远。,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