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如何还原?法庭上站起一群“人格证人”
这是一起离奇的交通事故:一个名叫赵振英的妇女驾驶三轮车载着3个儿子,途中车掉进了河里,造成3岁的双胞胎小儿子溺水身亡。赵振英指控尾随其后的货车司机邱家华是肇事凶手,而邱家华不仅否认碰撞,而且声称自己从河中救起3人。
此案曾一度扑朔迷离:邱家华的救人行为究竟是肇事后的赎罪,还是见义勇为?目击证人为何神秘失踪?面对人证、物证与良知,靠什么还原事件真相?
离奇车祸:
他是罪人还是英雄
2009年6月13日上午11点半左右,江苏南通市公安局竹行镇派出所接到一起交通事故报警。派出所民警赶赴现场,只见一个叫赵振英的女人正抱着孩子的尸体哭天抢地,悲痛欲绝,现场围观群众达两百多人。在民警的耐心询问下,赵振英讲述了悲剧发生的过程——
赵振英是重庆人。2005年春,她和丈夫何万余、儿子何波举家迁至江苏南通市竹行镇。2006年6月,赵振英又生下双胞胎儿子亮亮与晶晶,为了照顾好3个心爱的儿子,赵振英于2009年5月辞职做起了“专职母亲”。她购买了一辆三轮车,每天专门接送3个孩子读小学和幼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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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6月13日上午11点,赵振英载着10岁的大儿子和刚满3岁的双胞胎在路上行驶。当三轮车行至一处河堤时,突然遭到尾随其后的邱家华的货车碰撞。赵振英采取紧急刹车,导致三轮车失控,连人带车掉进河里。迷迷糊糊中,她和两个孩子被救上岸,双胞胎中的小儿子晶晶不幸溺亡……
“娃儿,你死得好冤啊!”听着赵振英撕心裂肺的哭诉,现场围观群众愤怒了,将肇事者邱家华团团围住,纷纷责骂他是间接杀害晶晶的凶手。面对群情激愤,45岁的邱家华手足无措。他口中的车祸却是另一个版本:当他发现前面的三轮车掉进河里后,他加速赶上去,立即跳下车打开后备箱,拿出一根绳子冲下河堤。他发现赵振英的10岁儿子何波在水中扑腾,立刻将绳子抛向何波,求生的本能让何波抓住了救命的绳子,第一个被救上岸。
眼看着赵振英在水中拼命挣扎,情况万分紧急。邱家华顾不上脱衣服就跳下河,使出全身力气,用双手托着赵振英的身体将她救上岸。紧接着,邱家华第二次跳进河中,将已经沉入河底的双胞胎亮亮打捞上岸。此时,这个孩子已经处于昏迷状态,奄奄一息。邱家华在救人过程中被水中异物刺破脚,血流如注。他顾不上包扎,立即对亮亮采取人工呼吸等急救措施。两分钟后,亮亮“哇”地一声吐出了肚子里的水,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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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里还有一个孩子!”赵振英猛然发现双胞胎小儿子晶晶不见了,她如梦初醒,大声呼救。一位闻讯赶来的年轻人跳进河里,经过一番打捞,终于找到了晶晶。然而,由于溺水时间太长,晶晶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你撒谎,分明就是在推卸责任!”赵振英由痛哭变成了咆哮:“如果不是你从背后碰撞,难道是我将自己的孩子推下河吗?”
围观群众被邱家华的“狡辩”给彻底激怒了,纷纷骂他“昧良心、说假话”。就在这时,赵振英惊叫起来:“大家快来看,邱家华的货车有刮痕。这就是证据,看你怎么抵赖?”
现场民警果然发现货车有刮痕,立即拍照,并呼叫交警前来对痕迹进行鉴定。交警赶到后扣压了邱家华的货车。混乱中,邱家华被人踢了几脚。鉴于围观群众情绪失控,为防止意外事件发生,警察将邱家华护送回家,勒令他在家等候处理。
良知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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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击证人神秘失踪后现身
由于惊吓过度,回家后的邱家华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是默默流泪,就是向妻子大呼“冤枉”。妻子为此提心吊胆,因为一旦痕迹鉴定结果不利,邱家华重则会被判刑坐牢,轻则拿出巨额赔款,倾家荡产。
“儿子,我信你!”邱家华的老父亲邱勇坚信儿子不是肇事者。在邱勇的心目中,儿子是个诚实善良的男人,怎么可能肇事后耍赖呢?
听说老爸闯下大祸,邱家华在外地工作的儿子邱健火速赶回家。起初,邱健对赵振英痛失爱子充满了同情,但听了父亲的讲述后,邱健愤愤不平。因为,孝顺的邱健前不久给老爸买了一款高档手机,那天邱家华救人心切,没脱衣服就跳进河里,导致随身携带的手机因进水而报废,但没想到,最后还好心没好报。
就在邱家老少安慰邱家华时,邱家华听到了一条消息:赵振英找到了目击证人——他叫刘国元,就是那个将晶晶尸体打捞出水的重庆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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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家华紧张起来。因为他知道刘国元和赵振英是老乡,两家人的关系很铁,刘国元极有可能帮赵振英提供有利于她的证词。
果然不出邱家华所料,赵振英怀揣着亡子晶晶的照片,哭哭啼啼找到刘国元,“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声泪俱下地哀求:“国元兄弟,你一定要站出来替我讨回公道,否则,晶晶死不瞑目啊!”
刘国元受不了赵振英的眼泪,最后拍着胸脯对赵振英说:“大姐请放心,我们外乡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第二天,刘国元陪着赵振英来到南通市交警支队事故处理科。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原来信誓旦旦的刘国元见到交警后,吞吞吐吐,闪烁其词。最后,他在证词上这样写道:“案发那天,我骑车跟在邱家华的后面。赵振英一家4口落水后,按常理我猜测是邱家华超车时将三轮车挤翻掉进河里。但是,我没有亲眼目睹两车刮撞。”
刘国元临阵倒戈,令赵振英瞠目结舌!她当场大骂刘国元是一个“冷血动物”。刘国元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向赵振英道歉:“对不起,我只能实话实话,否则良心这关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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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国元的证词等于洗刷掉了邱家华的肇事嫌疑,邱家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石头落地。然而,没过多久,赵振英又找出了一个目击证人,一位名叫张爱萍的女人。据赵振英讲,案发时张爱萍距事故现场只有20米,对整个事故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邱家华深知情况不妙。就在他惴惴不安的日子里,怪事接连发生。警察拨打目击证人张爱萍的手机,听到的却是一句:“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目击证人留下假的手机号码,令交警疑窦顿生。为了查明真相,交警委托刑侦部门查阅张爱萍的户籍资料,发现她家住南通市小海镇。交警顺藤摸瓜找到张爱萍的家,不料,又一件怪事发生:张爱萍神秘失踪了。
拒绝出庭:
“人格证人”力挺真相
此后,有关部门多次寻找张爱萍,但她东躲西藏。许多人困惑不解:这个神秘的女目击证人为何要玩失踪呢?就在疑云密布之际,失踪两个月的张爱萍于2009年8月16日突然出现在交警支队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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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萍写下了长达3页的证词。这份证词与邱家华的描述完全吻合。“既然你知道真相,为什么留下假手机号码并且玩失踪呢?”交警最后一个提问,令张爱萍满脸通红,她讲述了自己良知挣扎的心路历程——
原来,赵振英在事故发生后,多次带着土特产恳求张爱萍站出来指证邱家华肇事。起初,张爱萍拒绝作伪证。然而,赵振英软磨硬泡,并哭诉了自己目前的艰难处境:痛失爱子让她精神崩溃,无心工作,全靠老公一个人挣钱养家糊口,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最后,张爱萍勉强答应作伪证。在张爱萍看来,邱家华的经济状况比较宽裕,自己就当是“劫富济贫”,既可以安抚痛失爱子的赵振英,又能改善这个穷困潦倒的女人的艰难生活。
赵振英满心欢喜地走后,张爱萍思前想后觉得不妥,她马上就反悔了。最后,张爱萍故意留下一个假手机号码,希望能够置身事外。在玩失踪的日子里,张爱萍连做梦都会梦到邱家华奋不顾身跳河救人的感人场景。经过痛苦的挣扎,张爱萍决定站出来还邱家华一个公道。她在证词结尾写道:“老邱是个好人,好人岂能遭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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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胡言,全部在说谎。”赵振英对张爱萍的证词全盘否定,认为张爱萍与邱家华都是本地人,他们是合伙欺负外地人。此时,还有一把利剑悬在邱家华头顶,那就是在他的货车头部发现了刮痕。不久,南通市交警支队的痕迹鉴定专家鉴定,邱家华货车上的刮痕已经生锈,从而否定了是与三轮车相撞的痕迹。接到鉴定书的那一刻,邱家华与妻子抱头痛哭。
真相大白后,事情似乎尘埃落定。不料,又一场更大的风暴接踵而至:赵振英一纸诉状将邱家华告上法庭。赵振英这次出招更邪乎,改口说邱家华在后面不停地按喇叭,导致她心烦意乱翻车。
赵振英这一着棋令邱家华始料未及,他大呼冤枉:“我当时没有按喇叭,我的货车喇叭已经损坏很久,因业务太忙一直没时间修理。”邱家华弄不明白:赵振英夫妇为何一再诬赖他这个老实人呢?
许多人为邱家华捏着一把汗,因为如果赵振英指控的理由被采纳,邱家华极有可能会被法院判决承担无过错法律责任。赵振英看上去胜券在握,她特意聘请南通市资深律师郑晓义为诉讼代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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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开庭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一种无形的压力令邱家华喘不过气来。儿子劝邱家华接受这个惨痛教训,今后千万别再管闲事。“如果见死不救,我还算人吗?”邱家华表示,将来假如遇到同类事情,他连想也不想,仍然出手相救。
灵肉受伤的邱家华继续甘做“东郭先生”的消息传出后,南通市成百上千的陌生市民被感动了,要求出庭作证:“邱家华无罪!”他们的身份不是目击证人,而是“人格证人”,这些素不相识的证人的理由如出一辙:在这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年代,“东郭先生”难能可贵!
“人格证人”的横空出世令此案急转直下。2009年10月19日,赵振英的律师郑晓义突然将诉讼代理费退还给赵振英。他说:“即使邱家华赢了官司,对他也是一种巨大的精神伤害。我做了多年的律师,宁愿相信人格证人,也不愿出庭支持这种莫须有的罪名。”
律师的倒戈让赵振英最后的希望破灭了。面对雨后春笋般冒出的“人格证人”,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她紧急撤诉。痛失爱子后的赵振英令人同情,但真相和正义是不容抹杀的……
责任编辑:伊蒙
邮箱:happyemeng@126.com, 百拇医药(阿成 宁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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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6月13日上午11点半左右,江苏南通市公安局竹行镇派出所接到一起交通事故报警。派出所民警赶赴现场,只见一个叫赵振英的女人正抱着孩子的尸体哭天抢地,悲痛欲绝,现场围观群众达两百多人。在民警的耐心询问下,赵振英讲述了悲剧发生的过程——
赵振英是重庆人。2005年春,她和丈夫何万余、儿子何波举家迁至江苏南通市竹行镇。2006年6月,赵振英又生下双胞胎儿子亮亮与晶晶,为了照顾好3个心爱的儿子,赵振英于2009年5月辞职做起了“专职母亲”。她购买了一辆三轮车,每天专门接送3个孩子读小学和幼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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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6月13日上午11点,赵振英载着10岁的大儿子和刚满3岁的双胞胎在路上行驶。当三轮车行至一处河堤时,突然遭到尾随其后的邱家华的货车碰撞。赵振英采取紧急刹车,导致三轮车失控,连人带车掉进河里。迷迷糊糊中,她和两个孩子被救上岸,双胞胎中的小儿子晶晶不幸溺亡……
“娃儿,你死得好冤啊!”听着赵振英撕心裂肺的哭诉,现场围观群众愤怒了,将肇事者邱家华团团围住,纷纷责骂他是间接杀害晶晶的凶手。面对群情激愤,45岁的邱家华手足无措。他口中的车祸却是另一个版本:当他发现前面的三轮车掉进河里后,他加速赶上去,立即跳下车打开后备箱,拿出一根绳子冲下河堤。他发现赵振英的10岁儿子何波在水中扑腾,立刻将绳子抛向何波,求生的本能让何波抓住了救命的绳子,第一个被救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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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国元受不了赵振英的眼泪,最后拍着胸脯对赵振英说:“大姐请放心,我们外乡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第二天,刘国元陪着赵振英来到南通市交警支队事故处理科。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原来信誓旦旦的刘国元见到交警后,吞吞吐吐,闪烁其词。最后,他在证词上这样写道:“案发那天,我骑车跟在邱家华的后面。赵振英一家4口落水后,按常理我猜测是邱家华超车时将三轮车挤翻掉进河里。但是,我没有亲眼目睹两车刮撞。”
刘国元临阵倒戈,令赵振英瞠目结舌!她当场大骂刘国元是一个“冷血动物”。刘国元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向赵振英道歉:“对不起,我只能实话实话,否则良心这关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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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国元的证词等于洗刷掉了邱家华的肇事嫌疑,邱家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石头落地。然而,没过多久,赵振英又找出了一个目击证人,一位名叫张爱萍的女人。据赵振英讲,案发时张爱萍距事故现场只有20米,对整个事故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邱家华深知情况不妙。就在他惴惴不安的日子里,怪事接连发生。警察拨打目击证人张爱萍的手机,听到的却是一句:“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目击证人留下假的手机号码,令交警疑窦顿生。为了查明真相,交警委托刑侦部门查阅张爱萍的户籍资料,发现她家住南通市小海镇。交警顺藤摸瓜找到张爱萍的家,不料,又一件怪事发生:张爱萍神秘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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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格证人”力挺真相
此后,有关部门多次寻找张爱萍,但她东躲西藏。许多人困惑不解:这个神秘的女目击证人为何要玩失踪呢?就在疑云密布之际,失踪两个月的张爱萍于2009年8月16日突然出现在交警支队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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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振英满心欢喜地走后,张爱萍思前想后觉得不妥,她马上就反悔了。最后,张爱萍故意留下一个假手机号码,希望能够置身事外。在玩失踪的日子里,张爱萍连做梦都会梦到邱家华奋不顾身跳河救人的感人场景。经过痛苦的挣扎,张爱萍决定站出来还邱家华一个公道。她在证词结尾写道:“老邱是个好人,好人岂能遭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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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大白后,事情似乎尘埃落定。不料,又一场更大的风暴接踵而至:赵振英一纸诉状将邱家华告上法庭。赵振英这次出招更邪乎,改口说邱家华在后面不停地按喇叭,导致她心烦意乱翻车。
赵振英这一着棋令邱家华始料未及,他大呼冤枉:“我当时没有按喇叭,我的货车喇叭已经损坏很久,因业务太忙一直没时间修理。”邱家华弄不明白:赵振英夫妇为何一再诬赖他这个老实人呢?
许多人为邱家华捏着一把汗,因为如果赵振英指控的理由被采纳,邱家华极有可能会被法院判决承担无过错法律责任。赵振英看上去胜券在握,她特意聘请南通市资深律师郑晓义为诉讼代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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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开庭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一种无形的压力令邱家华喘不过气来。儿子劝邱家华接受这个惨痛教训,今后千万别再管闲事。“如果见死不救,我还算人吗?”邱家华表示,将来假如遇到同类事情,他连想也不想,仍然出手相救。
灵肉受伤的邱家华继续甘做“东郭先生”的消息传出后,南通市成百上千的陌生市民被感动了,要求出庭作证:“邱家华无罪!”他们的身份不是目击证人,而是“人格证人”,这些素不相识的证人的理由如出一辙:在这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年代,“东郭先生”难能可贵!
“人格证人”的横空出世令此案急转直下。2009年10月19日,赵振英的律师郑晓义突然将诉讼代理费退还给赵振英。他说:“即使邱家华赢了官司,对他也是一种巨大的精神伤害。我做了多年的律师,宁愿相信人格证人,也不愿出庭支持这种莫须有的罪名。”
律师的倒戈让赵振英最后的希望破灭了。面对雨后春笋般冒出的“人格证人”,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她紧急撤诉。痛失爱子后的赵振英令人同情,但真相和正义是不容抹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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