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阶平教授畅谈录
时隔10年之后。我再次登临吴阶平教授的府第去拜访他。
先前，他是中国医学科学院院长、中华医学会会长，很忙；现在则是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九三学社中央主席，他更忙了。有关方面告诉我，吴教授刚从国外访问归来，得适当休息，以调整时差；且诸事待理。不要说有各种会议等待他参加，有各种文件需他审阅，光是静候他接见的国内外客人就有十几批。言外之意是：他可能难以在短期内安排时间见我。我相信这是实情。但考虑到我行色匆匆，无法在京久候，于是冒一线希望拨通了他府第的电话。想不到这位集数十头衔于一身的著名医学家和政治活动家不仅仍然记得我这位普通一兵，而且立即答应了我的请求，声称将在第二天提前离会到家见我。如此安排。如此爽快，真可谓给了我一个不敢想的惊喜。
在对客人的迎来送往时，吴教授亲切随和，犹如诸葛亮在《将材》篇中所说的那般“贵而不骄，贤而能下”。就拿送客来说吧。亲自为客开门，送到门外；因我不愿等候电梯而欲走下楼时，又送到楼梯口。尽管从门口到楼梯口相距只是飓尺之遥，可这种对客人的礼貌和尊重，不由得使我热流涌身。朋友们曾经告诉我，吴教授身居高位而依旧能保持学者本色，依旧能谦逊对人。绝没某些人那种“一阔脸就变”的市侩作风和官僚习气。就我亲身体验而言，果然是名不虚传。
, 百拇医药
自我保健与付诸行动
我们谈起了健康教育，谈起了医学科普工作。吴教授指出：“健康很宝贵。没有健康的体魄。国家建设和个人生活都会受影响。因此，普及健康知识的宣传是很重要的。”他接着对当前的医学科普宣传作了如下的评价，他说：“报刊上介绍了大量有益的医学知识。增进了大众的健康意识，是有成绩的。”“同时也存在问题。这主要是有片面性。”他认为。普及健康知识要在“应用上”下工夫，“不仅仅只是让群众了解知识，更要能让大家付诸行动。否则就没多大意义。”他说。解放以来，大众的政治地位提高了，经济收入增加了。营养水平改善了，加之持续不断地搞预防接种工作，搞爱国卫生运动，因而天花等病已被消灭，白喉、霍乱、伤寒等病几乎绝迹。结核等病大大减少。我国在防病治病的斗争中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可现在，社会上的病症变了，病谱变了，就不能只靠预防接种了——至少眼前尚无预防心脑血管病、癌症的疫苗——现在和今后的一段时期’内，心脑血管病、肿瘤病占有重要地位，这些疾病的防治就要靠自我保健。要让自己用行动来预防。”吴教授接着说：“我们的平均寿命已经大大增加。要预防各种老年病。也要自己行动起来才行。城市里不少人的营养状况B过剩，然而‘吃’又是个人的事。除非自我行动，别人要让他过剩的营养减下来不容易，也不好办。”
, 百拇医药
吴教授一贯倡导戒烟，他对我国迄今仍有大量烟民而探感忧虑。他认为吸烟之害众多，“既损害自己。还损害别人。”他还批驳了“少数人认为吸烟还有好处”的无稽之谈，斥之为“这是谬论。”谈到戒烟问题时他指出：“要改变长期形成的生活习惯的确不容易。但也并不是不可能，因为许多人已经戒了嘛。我希望更多的吸烟者决心把烟戒掉。”
吴教授把话题转到用药上来。他认为我国有许多人。包括一部分医务人员对药物有不正确的看法。例如，动不动就要求用所谓“好药”。吴教授说：“什么是好药?对症的就是好药；不对症盼，价格再贵也不是好药。有，人认为外国的药。一定好，其实并非如此，中国也有许多好药。还有人动不动就用‘代数高’的抗生素，而病菌的耐药性则越来越强，很难对付，潜在的危害更是多方面的。”
针对上述种种，吴教授提出希望：“《祝您健康》杂志和其他医学科普报刊，既要加强知识教育。更要注意让读者变知识为行动。”
要稳步推进性教育
, 百拇医药
吴教授接着又谈到性教育问题。他说，“在青春期教育方面，性教育是关键的一着。引导得好。对孩子日后的道德、品格的形成很有帮助，也有利于培养他们的组织性、纪律性。因而一定要把性教育放在重要地位。”他说，“十几岁的孩子。性器官发育成熟了，心理变化了，对异性感兴趣了，若此时完全避开这些，泛泛而谈健康和理想，他们就听不进去。”他说：“性教育从来就有。问题是过去得到的往往是错误的教育，因此，在许多人的心目中，就留下了性神秘、性下流、性罪恶的观念。‘人从哪里来的?’父母始终避讳提及：遗精、月经、手淫……学校老师也往往只是错误地禁止了事。…其实，男女生理现象本是客观存在，不让提及、禁止谈论并不能解决问题。不能从正面得到正确的教育，孩子们就会私下里接受错误的教育。因为私下流传的这方面知识总是神秘、错误、不完整、不准确的。所以，家长、教师、社会要联合起来去冲破性教育的禁区。”我知道，吴教授就是勇闯性教育禁区的开路先锋；他主编、撰写过许多有关性教育的书籍和文章，对推动我国的性教育立下过汗马功劳。
不过，吴教授认为。“性教育的步子不能过快，分寸要掌握好。要是走得太快，社会上有些人接受不了，就会反对。这就叫‘欲速则不达’。”他举例说，周恩来总理在60年代就提出要进行性教育，但那时不易推动。所以他认为，在我国要顺利开展这一工作，就要考虑家长、教师、社会的接受问题。否则，“好的想法不一定有好的结果。”
, 百拇医药
吴教授认为，十多年来，性教育在我国已有一定成绩，“坚冰已经打破”，但人们的完全认同还有个过程，因此，这方面工作“还要稳步推进”。
吴教授指出，性教育的方法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要与道德教育结合起来”。这样才能培养起孩子们的成熟性心理。二是“不要绘声绘色”。因为孩子们的性兴奋很强，可能误导。为此他说：“报刊上何必要画裸体?杂志封面何必要用接吻的镜头?”
乐观、就医及其他
吴教授生于1917年。可在我眼里，他的身体与10年前一样好，毫无老态之感。于是顺便请教他自己的养生之道。想不到吴教授回答的第一句话却是自我批评。他说：“我在这方面做得并不好。有关的保健知识自然是有的，但没能完全变为行动。虽说我不抽烟，不喝酒，然而缺少体育锻炼，活动量不够。”他接下来又笑着补充一句：“我的体重就超过标准了。”
当我请他就中老年的自我保健问题提些忠告时，吴教授想了想说：“我想不用谈别的道理了，营养呀、用脑呀等等道理大家都是知道的。我说头一个重要问题还是要乐观。你看哪一个长寿者整天是愁眉苦脸的?有人认为乐观不乐观与性格有关，我说这不对。性格也是可以变的。悲观有什么用?”
, 百拇医药
吴教授进一步解释：“乐观不是不要去医院。乐观者应该是在战略上藐视疾病，在战术上重视疾病。该吃药就得吃药：该做手术还得要做。有人以为，‘有病查出来也没办法，不如不去医院查’。其实，查出来没办法治的，往往是查晚了的缘故；如果早查出，一般还是有办法的。我们要相信科学，要利用科技的进步。”
吴教授说：“人们怕动手术，但病在身上就不怕吗?要知道，与手术相比，毕竟还是病的危险性更大。所以医生认为要手术的，还是手术好。”
吴教授接着以自己为例来论证这个观点，他说：“找有病也尊重医生的意见。我1939年就动过手术了，后来还有好几次。现在身上的刀疤加起来足有两尺长，各种麻醉药我都用过，并没什么危险。”
吴教授认为，“老年人与一般人同样能思想、能劳动，不必强调有多大的特殊性。但老年人也不能完全不服老。我两年前就因站在凳子上挂东西而捧下来过，可见没有自知之明。所以老年人做事要根据自己的体力和特点，当然什么不做也不行。”
我瞥一眼客厅里鄢架周总理赠给吴教授的座钟，预定采访的时间已略有超过。我赶紧结束话题。在真诚的谢意中与吴教授——我尊敬的医学家握别。走在街头。我的脑海里仍久久留有这位国内外知名医学家的音容笑貌；我钦敬他那质朴无华、言谈坦诚的“凡人风范”。, 百拇医药(黄建民)
先前，他是中国医学科学院院长、中华医学会会长，很忙；现在则是全国人大副委员长、九三学社中央主席，他更忙了。有关方面告诉我，吴教授刚从国外访问归来，得适当休息，以调整时差；且诸事待理。不要说有各种会议等待他参加，有各种文件需他审阅，光是静候他接见的国内外客人就有十几批。言外之意是：他可能难以在短期内安排时间见我。我相信这是实情。但考虑到我行色匆匆，无法在京久候，于是冒一线希望拨通了他府第的电话。想不到这位集数十头衔于一身的著名医学家和政治活动家不仅仍然记得我这位普通一兵，而且立即答应了我的请求，声称将在第二天提前离会到家见我。如此安排。如此爽快，真可谓给了我一个不敢想的惊喜。
在对客人的迎来送往时，吴教授亲切随和，犹如诸葛亮在《将材》篇中所说的那般“贵而不骄，贤而能下”。就拿送客来说吧。亲自为客开门，送到门外；因我不愿等候电梯而欲走下楼时，又送到楼梯口。尽管从门口到楼梯口相距只是飓尺之遥，可这种对客人的礼貌和尊重，不由得使我热流涌身。朋友们曾经告诉我，吴教授身居高位而依旧能保持学者本色，依旧能谦逊对人。绝没某些人那种“一阔脸就变”的市侩作风和官僚习气。就我亲身体验而言，果然是名不虚传。
, 百拇医药
自我保健与付诸行动
我们谈起了健康教育，谈起了医学科普工作。吴教授指出：“健康很宝贵。没有健康的体魄。国家建设和个人生活都会受影响。因此，普及健康知识的宣传是很重要的。”他接着对当前的医学科普宣传作了如下的评价，他说：“报刊上介绍了大量有益的医学知识。增进了大众的健康意识，是有成绩的。”“同时也存在问题。这主要是有片面性。”他认为。普及健康知识要在“应用上”下工夫，“不仅仅只是让群众了解知识，更要能让大家付诸行动。否则就没多大意义。”他说。解放以来，大众的政治地位提高了，经济收入增加了。营养水平改善了，加之持续不断地搞预防接种工作，搞爱国卫生运动，因而天花等病已被消灭，白喉、霍乱、伤寒等病几乎绝迹。结核等病大大减少。我国在防病治病的斗争中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可现在，社会上的病症变了，病谱变了，就不能只靠预防接种了——至少眼前尚无预防心脑血管病、癌症的疫苗——现在和今后的一段时期’内，心脑血管病、肿瘤病占有重要地位，这些疾病的防治就要靠自我保健。要让自己用行动来预防。”吴教授接着说：“我们的平均寿命已经大大增加。要预防各种老年病。也要自己行动起来才行。城市里不少人的营养状况B过剩，然而‘吃’又是个人的事。除非自我行动，别人要让他过剩的营养减下来不容易，也不好办。”
, 百拇医药
吴教授一贯倡导戒烟，他对我国迄今仍有大量烟民而探感忧虑。他认为吸烟之害众多，“既损害自己。还损害别人。”他还批驳了“少数人认为吸烟还有好处”的无稽之谈，斥之为“这是谬论。”谈到戒烟问题时他指出：“要改变长期形成的生活习惯的确不容易。但也并不是不可能，因为许多人已经戒了嘛。我希望更多的吸烟者决心把烟戒掉。”
吴教授把话题转到用药上来。他认为我国有许多人。包括一部分医务人员对药物有不正确的看法。例如，动不动就要求用所谓“好药”。吴教授说：“什么是好药?对症的就是好药；不对症盼，价格再贵也不是好药。有，人认为外国的药。一定好，其实并非如此，中国也有许多好药。还有人动不动就用‘代数高’的抗生素，而病菌的耐药性则越来越强，很难对付，潜在的危害更是多方面的。”
针对上述种种，吴教授提出希望：“《祝您健康》杂志和其他医学科普报刊，既要加强知识教育。更要注意让读者变知识为行动。”
要稳步推进性教育
, 百拇医药
吴教授接着又谈到性教育问题。他说，“在青春期教育方面，性教育是关键的一着。引导得好。对孩子日后的道德、品格的形成很有帮助，也有利于培养他们的组织性、纪律性。因而一定要把性教育放在重要地位。”他说，“十几岁的孩子。性器官发育成熟了，心理变化了，对异性感兴趣了，若此时完全避开这些，泛泛而谈健康和理想，他们就听不进去。”他说：“性教育从来就有。问题是过去得到的往往是错误的教育，因此，在许多人的心目中，就留下了性神秘、性下流、性罪恶的观念。‘人从哪里来的?’父母始终避讳提及：遗精、月经、手淫……学校老师也往往只是错误地禁止了事。…其实，男女生理现象本是客观存在，不让提及、禁止谈论并不能解决问题。不能从正面得到正确的教育，孩子们就会私下里接受错误的教育。因为私下流传的这方面知识总是神秘、错误、不完整、不准确的。所以，家长、教师、社会要联合起来去冲破性教育的禁区。”我知道，吴教授就是勇闯性教育禁区的开路先锋；他主编、撰写过许多有关性教育的书籍和文章，对推动我国的性教育立下过汗马功劳。
不过，吴教授认为。“性教育的步子不能过快，分寸要掌握好。要是走得太快，社会上有些人接受不了，就会反对。这就叫‘欲速则不达’。”他举例说，周恩来总理在60年代就提出要进行性教育，但那时不易推动。所以他认为，在我国要顺利开展这一工作，就要考虑家长、教师、社会的接受问题。否则，“好的想法不一定有好的结果。”
, 百拇医药
吴教授认为，十多年来，性教育在我国已有一定成绩，“坚冰已经打破”，但人们的完全认同还有个过程，因此，这方面工作“还要稳步推进”。
吴教授指出，性教育的方法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要与道德教育结合起来”。这样才能培养起孩子们的成熟性心理。二是“不要绘声绘色”。因为孩子们的性兴奋很强，可能误导。为此他说：“报刊上何必要画裸体?杂志封面何必要用接吻的镜头?”
乐观、就医及其他
吴教授生于1917年。可在我眼里，他的身体与10年前一样好，毫无老态之感。于是顺便请教他自己的养生之道。想不到吴教授回答的第一句话却是自我批评。他说：“我在这方面做得并不好。有关的保健知识自然是有的，但没能完全变为行动。虽说我不抽烟，不喝酒，然而缺少体育锻炼，活动量不够。”他接下来又笑着补充一句：“我的体重就超过标准了。”
当我请他就中老年的自我保健问题提些忠告时，吴教授想了想说：“我想不用谈别的道理了，营养呀、用脑呀等等道理大家都是知道的。我说头一个重要问题还是要乐观。你看哪一个长寿者整天是愁眉苦脸的?有人认为乐观不乐观与性格有关，我说这不对。性格也是可以变的。悲观有什么用?”
, 百拇医药
吴教授进一步解释：“乐观不是不要去医院。乐观者应该是在战略上藐视疾病，在战术上重视疾病。该吃药就得吃药：该做手术还得要做。有人以为，‘有病查出来也没办法，不如不去医院查’。其实，查出来没办法治的，往往是查晚了的缘故；如果早查出，一般还是有办法的。我们要相信科学，要利用科技的进步。”
吴教授说：“人们怕动手术，但病在身上就不怕吗?要知道，与手术相比，毕竟还是病的危险性更大。所以医生认为要手术的，还是手术好。”
吴教授接着以自己为例来论证这个观点，他说：“找有病也尊重医生的意见。我1939年就动过手术了，后来还有好几次。现在身上的刀疤加起来足有两尺长，各种麻醉药我都用过，并没什么危险。”
吴教授认为，“老年人与一般人同样能思想、能劳动，不必强调有多大的特殊性。但老年人也不能完全不服老。我两年前就因站在凳子上挂东西而捧下来过，可见没有自知之明。所以老年人做事要根据自己的体力和特点，当然什么不做也不行。”
我瞥一眼客厅里鄢架周总理赠给吴教授的座钟，预定采访的时间已略有超过。我赶紧结束话题。在真诚的谢意中与吴教授——我尊敬的医学家握别。走在街头。我的脑海里仍久久留有这位国内外知名医学家的音容笑貌；我钦敬他那质朴无华、言谈坦诚的“凡人风范”。, 百拇医药(黄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