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设施里，她最喜欢那副秋千架。晚上九点以后，社区的孩子们都回家睡觉了，她牵着我的手下去散步，走到那片开阔地，总要到秋千架上坐着玩一会儿。

    她没怀孕的时候，玩起来有点疯。秋千已经荡到了半空中，她还会一边笑一边大声叫：“用力点，再高点啊!”满花园都是她的笑声，跟不知疲倦的孩子一样，栀子花和夜来香开了满园，夏夜里，她的裙摆飞扬，带起花木草叶的香。

    偶尔会有萤火虫，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我便时常觉得浪漫，以为她也这样觉得。有时候会笑着问她：“喂，我好不好啊？”

    她嘻嘻哈哈地夸奖我：“好，你真好。”

    “不是最好？”

    她慢悠悠地停下来，扶住秋千架，叹息一声：“不是最好。最好的人，是爸爸。”

    她和爸爸感情很深，这些我是知道的。我记得最后一次在医院里她和爸爸聊天，那时候爸爸虽然平躺着，但肝部积水压迫到肺，使得呼吸困难。她挤到他身边躺下，拿了我们刚刚拍好的婚纱照给他看，每翻过一页，就问他一遍：“怎么样，很漂亮吧？”

    爸爸的半边脸颊贴在她脸上，头已经不能动，哪怕是很轻微的。但他很兴奋，鼻翼微微翕张着，脸上有幸福的红光。他咧着嘴像是在笑，带着骄傲和幸福的神情，却没有声音发出来，憋了很久，只能用简短的字来回答她：“好。”

    这是他唯一能说出的话了。之后他陷入深度昏迷，弥留之际，他的胸腔里发出鼓风机一般的响声，她崩溃地大声叫医生，鼻涕眼泪全都糊在他脸上。

    爸爸走后，她还是经常去医院。在花园的椅子上，一坐就是半天。她陪爸爸来做了两个多月的化疗，那段时间，爸爸轻得连九十斤的她都能把他抱起。她熬各种汤给他喝，他不怎么有胃口，不断地瘦。疼起来的时候，咬紧牙关不出声，躺在病床上，像是小孩蜷缩在母亲怀里。

    她在门外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