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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容
http://www.100md.com 2004年1月1日 《家庭·育儿》 2004年第1期
     暑假又不期而至,侄儿侄女们来家里着实“闹腾”了几天,总算都各自打道回府,家里又恢复了我所期待的清静。我赶紧吩咐儿子快把散了的心收回来投入学习,好把几天来白白浪费的时间补回来。不料,从儿子的房间里传出他悲切的哭声。

    “这是怎么回事儿?刚才他还跟哥哥姐姐们开心地说笑呢,难道是因为让他学习就……”我和妻子先是感到诧异,旋即转为恼火。妻子一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儿子身边,恨铁不成钢地怒斥道:“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一提学习你就这副德性,好吧,去、去玩儿啊!”

    我料定儿子会用激烈的言辞顶撞。然而,儿子却依旧伏在床上双肩急促地耸动着恸哭不止,那哭声充满了无以倾诉的悲伤、委屈。

    儿子的异常把我们搞懵了,满心的火气也顿时消去了一半儿。我又气又急又心疼地俯下身,爱抚着儿子的头尽量耐心地问道:“你怎么了?你说话呀!你——”我这一问使儿子哭得更凶了。妻子见状在一边又恼怒起来,气急败坏道:“问什么问,明摆着就是想躲避学习!别理他,也不是小孩儿了,让他自己想想吧!他一辈子也赶不上人家晓明(我的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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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子的话犹如捅了马蜂窝,还没等她话音落定,儿子就腾地站了起来,一张爬满泪水的脸因愤怒和痛苦而扭曲,他声嘶力竭地呐喊:“不要再拿我同他比!我有出息,我行!你们少再贬低我——”

    儿子这突如其来的抗议,这久抑后火山喷发般的泄愤,把我们这对向来强调权威的家长镇住了。

    “自从晓明哥来咱家那天起,你们就处处看我不顺眼,夸他聪明好学有志向,不仅考上了大学,还要考研究生。夸完他就开始数落我这儿也不好,那儿也不行,把我贬斥得一无是处,还说我没志气、没出息。你们凭什么非得拿我跟他比?他都24岁了,我才13啊!你们又凭什么一口咬定我将来就赶不上他?既然都看出我一副没出息样儿,你们还整天逼着我学什么习?今天我郑重地告诉你们,少再拿我同别人比,我是我,不是别人!”

    我和丈夫被儿子连珠炮般的大胆质问击得瞠目结舌。“这几天,我看上去笑呵呵的,其实我心里感到从来,没有过的难受。在你们当着众亲属的面儿数落我时,我几次都想顶撞,但寻思那样会使你们丢面子,就忍了。可是你们不但没察觉,反而一见我笑就说我没皮没脸,好像我不可救药了……我的哥哥姐姐们也都开始用怪怪的眼光看我。”儿子不住地啜泣着,胸脯剧烈的起伏:“你们怎么一点儿也不考虑我的自尊心?再说我咋就那么令你们讨厌?我会画画儿、会弹琴、会唱歌,作文多次获奖……不就是期末考试成绩没名列前茅吗?那你们俩就处处都比别人优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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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妻子无言以对,儿子那率真无忌的控诉与质问正戳在我们的要害处,他叫我们看见了自己的虚荣、自私、贪婪与冷酷。刹那之间,总是抱怨的我们突然被深深的自责与内疚紧紧捆缚。“对不起,儿子!对不起——”儿子显然从我愧悔的语气中听出了平等与尊重。“爸爸,我也不甘于落在他人之后,更不愿意让你和妈妈为我失望啊!我争取下学期第一次月考冲进前……”我更加愧疚难当,一把搂住儿子心疼地截断他的话语:“那并不是爸爸妈妈的初衷,我们最大的愿望是让儿子生活得健康、快乐、幸福!其实,我们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我们总不能满足……”

    我哽咽住了,面对突然间成熟持有主见的儿子,我没有勇气对他宣布他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给父母上了一堂教育课;在他面前向来刚愎自用的我们,没有勇气承认自己还未学会做父母;没有勇气同他剖析自己的好高骜远与急功近利;更没有勇气承认自己吹毛求疵与贪得无厌给孩子造成的心理伤害。在此之前,我们自以为是最负责的父母,殊不知竟残忍地用“爱”摧残戕害孩子的自尊与自信。我们成年人每当遭遇挫折失败时,渴望的是亲人朋友的理解与鼓励,可当自己的孩子学习不尽人意的时候,我们却反行其道给他以无情的挖苦和抱怨,就像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弥天大错,怒不可遏地斥责不算,甚至还会大打出手。我们可怜可爱的孩子啊,他那童稚脆弱的心里吞咽了太多的不解与委屈!贪婪的父母无休止地“逼”他成蛟成龙,他却从未抱怨过父母的普通平凡。相比之下,幼小的孩子竟有着令成年人汗颜的宽容大度,他始终悦纳着父母所有的优点和缺点。

    已经习惯于家长贬斥抱怨的儿子,面对父母这一反常态的反省竟令他惶惶不安。他善解人意地劝慰起我和妻子:“其实你们说的都没错,我知道都是为我好,是恨铁不成钢。放心吧,我一定加倍努力学习,不辜负你们为我所付出的代价!”我紧紧地握着儿子稚嫩的手,以一种对待朋友般的语气真诚地说:“谢谢你!儿子。你让爸爸妈妈懂得了‘宽容’的真正含义!”儿子疑惑不解地注视了我和妻子片刻,紧接着张开双臂幸福地与父母拥在了一起……, http://www.100md.com(左廷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