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女人不同命运,折射历史巨大变迁(2)
一听说能上学,秀英立马精神了。她对母亲说,只要让我念书,我什么苦都能吃。母亲说,上高小要到几十里外的北格去上,你的吃住怎么办?秀英说,我在我二姐家挤一挤,我不怕吃苦。就这样,秀英将孩子交给了奶妈,背了些粮食,开始了求学之旅。为了读书,她放弃了安逸平稳的生活,来到几十里外,和二姐家几个半大小子挤在一个小屋的土炕上睡觉,吃着野菜粗粮,受了许多常人难以理解的苦。但只要能走进学校捧起书本,她就心花怒放。在当时,上“高小”的人本来就不多,女生能上到“高小”的更是寥寥无几,简直就如同一个传奇。秀英不但坚持下来,而且学习成绩优异,她优美的文笔更是在老师同学中传为佳话。
毕业以后,她如愿地成了一名乡村女教师,实现了从家庭妇女到职业女性的蜕变。新中国成立之初,在新婚姻法的支持下,她又鼓起勇气走出包办婚姻的阴影,通过自由恋爱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另一半,开始了崭新的生活。她热爱教育,兢兢业业,受到当地村民的爱戴。学生家长们都知道小学校里有个非常敬业的李老师,课讲得好,人也好。带着个孩子住在学校里,生活很艰苦。于是,东家送一个南瓜,西家送一块红薯,农民们用朴素的情感表达着对知识的敬意。母亲就这样几十年如一日,从事教育工作直到退休。今年她已经89岁高龄了,依然不用戴老花镜还可以读书看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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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职业女性,一个乡村女教师,母亲曾饱尝了在事业和家庭、事业和孩子之间的两难抉择,但她对自己拼死出来读书和工作的选择始终不后悔。她说,一个女人,就是要在经济上独立,事业上开展,才可能有自己的独立人格。她的这种人生观和价值观,后来也深深地影响了自己的女儿。
我:缝纫女工的大学梦
幼时的珍尔,像是母亲的小尾巴。那时的乡下小学,大多设在当地古柏森森的庙里,珍尔至今还记得,到了晚上,学生放学回家了,庙里寂静得吓人,耳朵边总是听见大风走过时吱吱的尖叫声。
乡下没有幼儿园,小珍尔还没到入学年龄就跟随母亲坐进了小学教室,成了“旁听生”。年幼的她有时坐不住,手总是爱动,为此没少挨母亲的教鞭。在教室里坐久了,耳濡目染,竟渐渐识了不少字。才上小学二年级,竟能看懂砖头一般厚的小说了。书籍为童年的珍尔打开一扇神奇的大门,弥补了她缺少玩具的童年孤寂。有了书的陪伴,尽管身处偏僻的乡下,她也不再孤单。书,成了她最好的伙伴。她读了大量文学作品,幻想着自己将来要是考大学,就读文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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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初中仅仅念了一年,突如其来的文化大革命风暴便粉碎了她的梦想。在短暂的大串连之后,学校停课闹革命,她辍学了。随着“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号召,珍尔也在广阔天地里去接受了锤炼。劳动之余,她如饥似渴地读着能找到的一切好书,包括那些从废纸收购站淘来的容颜破旧的名著。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珍尔来到太原市华泰厚服装厂当了一名缝纫工人。白天在缝纫机上做着衣服,晚上依旧不倦地读书、写诗。她甚至在缝纫机的台板上放了个小纸片和小铅笔头,做衣服的时候,倘有灵感袭来,便悄悄用笔在纸片上写一两行字,到了晚上再整理成篇。一首首优美的小诗就这样伴随着缝纫机的哒哒声诞生了。
缝纫工作是繁忙的,要强的珍尔总能超额完成工作定额,几乎年年是先进工作者。琐碎的劳作并未磨灭她的诗情,工作之余她仍坚持了读书自学的好习惯。多少个晚上和星期天,别人打扑克或逛商店的时候,她却把自己关在集体宿舍里读书。没有桌子,就搬个小木凳伏在床上写。窗外是太原市最繁华的柳巷闹市区,喧嚣声从早到晚不断,她却如入禅境,充耳不闻,常常连饭也忘了吃,晚上熬夜更是常事。有时夜里写了一首诗,第二天急于找人指点,便趁午休时间顶着骄阳骑车二十里去找诗友,然后匆匆赶回来上班,浑然不觉苦累。诗歌,在那些苦闷的岁月里成为她的精神支柱和最大乐趣。后来,她的诗作渐渐能有机会在报刊上发表了,当人们称呼她为诗人时,她却伤感地想,可惜啊,我这辈子恐怕没机会上大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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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料到转机出现在1977年。当听到高考制度将要恢复的传闻,珍尔的心中泛起激动的波澜,但紧接着袭上心头的却是深深的悲哀。就凭自己连初中都没读完的底子,哪里会考得上大学?她犹豫着不敢去报名。单位的同事们都鼓励她,说你应当报名,你肯定能行。她决心为梦想一搏。于是从朋友处借来课本,利用短短的两个月开始了突击复习。1977年底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刚下过雪,高考的考场上却热血沸腾,珍尔说她当时正巧坐在考场的第一排,桌子前面就是一只大铁炉子,很热,这可真是在接受“烤”验啊!
好消息终于来了,梦想成真,她成了山西大学中文系文革以后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大学生。这批天之骄子们,有一种如鱼得水的兴奋,他们学得如饥似渴、废寝忘食。那时候,教室里的灯光几乎通宵都是亮着的,有的人学到半夜两三点才从教室回到宿舍,有的人才四五点钟便又起床学习了。珍尔在紧张的学习之余,仍钟情于诗歌创作,不断地发表诗作,成了大学校园里小有名气的诗人。大二那年,她加入了山西省作家协会并出席了省第四次文艺工作者代表大会,一时在同学中传为佳话。因为在这以前,还从未听说有学生在校期间成为作协会员的啊!大学毕业以后,珍尔有幸成为一名出版工作者,后来又成为一家出版社的副总编,一个爱书的人从读书、写书,又编书,看来她与书的缘份真是不浅呢!如今,珍尔还担任着山西省女作家协会常务副会长的社会职务,还在为女性的解放和进步而不断呼吁着、写作着。
知识改变命运,奋斗成就女性,时代造就人生。姥姥、妈妈和我三代女性不同的求索历程,映出了新中国六十年前后女性命运的轨迹,折射出历史的巨大变迁。引人遐想,发人深思。, http://www.100md.com(紫 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