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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一生如此漫长
http://www.100md.com 2014年4月1日 《知识窗》2014年第4期
     现在,我的桌子上堆着一座小山一样高的信笺,而我,只能匆匆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我最近总是回忆起以前的自己。

    念小学的时候,我是班里作文写得最好的一个。每个星期五下午,都会有两节作文课,那是我每周最开心的时间。每一次学校组织活动出发的时候,我都会准备一个硬面抄的笔记本,那是我参加区里的作文比赛得来的奖品。

    当我听见老师在全班同学面前朗读我的作文时,我并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写作,而走上那条无限柔软但也异常粗糙的红毯。

    但这些都是非常遥远的将来了。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是,老师让班上5个作文写得最好的同学向《少年先锋报》投稿,我是唯一一个没有发表文章的。那天放学的时候,我背着小书包跑到学校后面的一个花坛。我在那里低着头坐了很久,等到太阳快要落山了,才站起来匆忙地跑回家。嘈杂的声音,在放学后的最后一次铃声里变成无数密密麻麻的刺,扎在我年幼而自卑的心上。

    我念初二了。这一年,我在杂志上发表了一首很短的诗歌。当我激动地把杂志翻到有我的文章的那一页,指着我的名字给同学看时,他却眉飞色舞地说:“好巧啊,和你同名同姓呢!”

    我们都会说,只要一路撒满了面包屑,就可以在飞鸟啄食干净之前,沿路寻回当初的道路。但是我们却忽略了,每一颗细小的碎屑其实和灰尘并没什么两样,揉进眼里,都同样可以流出泪来。

    初中的时候看《17岁不哭》,被电视剧里的青春故事感动得痛哭不已,学着电视里高中生的样子,打着手电筒,躲在被窝里写日记。虽然我并没有住校,不需要断电,也没有老师来查寝。

    但是我一味地想要成为他们,想要成为更加成熟的存在。我把自己编造的故事规矩地写在红色的稿纸上,装进沉甸甸的信封,然后投进邮筒,我每天都会去学校的信箱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信。下午6点钟,安静的校园里,零星的几个人缓步走过,没人留意到我巨大的失落和泪水,这些都是被揉进眼睛里的面包屑。

    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的时候,我的父母并不知道,老师也不知道。周围的同学和朋友却知道,他们有各种各样的表情,有鼓励的、加油的,也有讽刺的、嘲笑的、冷漠的。我不会像其他的获奖者说的那样,自己随便写写,然后就拿了大奖。我是很认真地想要拿第一名,用尽全力地朝着那个最虚荣的存在奔跑。

    再后来,我的故事被放大在镁光灯下,记录在文字、照片和视频里。

    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在扮演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是没有过想放弃的时候:在很多个晚上,因为写不出内容,而把键盘重重地摔向地面;在面对突然从签售人群里冲到面前来的人指着我说“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不要脸”的时候……

    我人生的第一场签售会是在我20岁的时候。《幻城》的出版在当时引起了轰动。当我走进会场的时候,我在下意识里一瞬间抓紧了自己的书包。

    面对台下潮水般起伏的人群时,20岁的自己没有觉得甘之如饴,我谨慎地签着早早就练好的签名,为每一个人写上他们的名字,还有他们期望从我这里得到的祝福。现在,我的桌子上堆着一座小山一样高的信笺。当年,我还可以从容地写下每个人的名字,而现在,我却只能匆匆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郭敬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