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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风度养成记
http://www.100md.com 2018年6月1日 《知识窗》2018年第6期
     张九龄出生在岭南,小时候跟骆宾王一样是个神童,七岁就会寫文章,十三岁就以文章拜谒刺史。刺史见文如见其人,拍案惊奇:“此子必能致远。”透过那些飘着墨香的文字,他似乎看到了一位耿直文雅、仪表堂堂的白衣卿相,而不是轻狂少年。

    那一年是长安三年(公元703年),张说被流放至岭南,也就在那个时候,张说机缘巧合之下看到了张九龄的文章,并把他的名字深深记在了心里。

    这一记就是十八年。

    十八年后,张说回朝做了唐玄宗李隆基的宰相,却念念不忘那个文采出众的少年。少年已非少年,此时的张九龄也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才干被朝廷征召,来到长安。

    张说欣赏张九龄的文采,不惜纡尊降贵与他论谱叙辈,推崇他为“后世词人之冠”。得到张说的赏识和推荐,张九龄扶摇直上,位列公卿,但是他并没有恃宠而骄,而是开始了唐代最为人称道的风度养成记。

    衣冠不整,谈何风度?张九龄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十分注重仪表,就是上朝带笏板这样的小事,也马虎不得。别的大臣都是把笏板往腰间一插了事,唯独他,发明了笏囊,来盛装笏板。于是,这样的一幕就出现了:张九龄头戴纱罗幞头,身披朱袍,腰束玉带,骑行在白马之上,腰间没了笏板,少了违和之感,风度翩然而至。而笏囊,则由下人捧着……对于张九龄的创意,玄宗点了一个大大的赞,笏囊也因此在长安盛行开来。

    如果你认为张九龄的风度只是热衷于做表面功夫,那你就错了。风度,走的是心。张九龄有着一颗怀江山社稷、系天下安危的心,是不计荣辱、无谓得失的心。

    开元十四年(公元736年),张说罢相,张九龄遭到贬斥。五年之后,张说病故,张九龄才重获唐玄宗的重用,成为开元盛世最后一个名相。

    为相三年,张九龄选用了严挺之、陆景融,提拔王维为右拾遗,推荐周子谅为监察御史,韦陟为中书舍人,“皆为一时精选”,与尚书左丞袁仁敬、御史中丞卢怡等正人君子倾心结交,关照王昌龄、储光羲、卢象等后辈,呼七岁的李泌、十岁的皇甫冉为“小友”……“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他与君子友善,对待奸佞小人,却是横眉冷对。

    奸相李林甫,历史上“口蜜腹剑”的那位仁兄,是张九龄平生的第一劲敌。

    李林甫不学无术,嫉贤妒能,尤其是对文学之士、有王佐之才的张九龄,更是嫉妒得不行。李林甫不断在唐玄宗面前中伤张九龄,挑拨离间,唐玄宗也因此疏远了张九龄。一天,高力士给张九龄送来一柄白羽扇。本来,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每年,唐玄宗都会在盛夏时节赐宰相羽扇,用以驱暑。可是高力士来的那天已是凉秋,张九龄见羽扇如坠冰窟,皇帝言下之意便是自己已不合时宜了。

    张九龄的风度面临着从政以来最大的考验。但他方寸未失,只是写了一篇《羽扇赋》,表明心志,虽然罢相不可避免。

    开元二十五年,周子谅检举揭发牛仙客,由于在奏疏里引用了谶语,激怒了唐玄宗,当廷受到杖责,并流放瀼州。因李林甫一句“子谅,张九龄所荐也”,张九龄被扣上举荐失察的帽子,贬往荆州。开元盛世的最后一个名相就这样离开了帝都长安。

    张九龄的风度会随着他的离开销声匿迹吗?当然不会。

    远离朝堂,张九龄的风度渐渐回归诗人本色。他招揽孟浩然为幕僚,同游古刹,春朝对雪,结成精神上的挚友。他与裴迪、宋鼎、萧诚等人往复酬酢,诗文唱和。他的诗人风度在逆境的磨练中达到了巅峰,他的诗作名篇都诞生在荆州,他的《感遇》位列《唐诗三百首》之首,他的《望月怀远》千古不朽,他的《赋得自君之出矣》令人耳熟能详:“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是怀念亲人,还是忆及友人,他说不清,也道不明,只觉明月当空,情愫便不可抑制地抒发出来。

    一个人的内心如果纤尘不染,天地春秋都在绽放。

    张九龄的风度起于岭南,成于长安,却绽放于荆州。时隔多年,那皇位上的唐玄宗也如张说般对他念念不忘,每当李林甫推荐公卿,他都会情不自禁地问一句:“风度像张九龄吗?”

    这回响,值了。 (沈屠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