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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之趣在旁枝
http://www.100md.com 2018年12月1日 《知识窗》 2018年第12期
    

    初秋清晨,我走出小区,拐到正街,太阳火辣辣地直扑浑身,顿觉四周空空荡荡。

    一夜之间,街道两旁硕大茂盛、遮天蔽日的梧桐树全祼露着斑驳的躯体,呆滞地伫立在那里。那些昨日还挺拔的旁枝和依然葱绿的扇叶如今都散落一地,树旁满地的锯末向人们昭示着昨晚发生的一切,那些修剪工匠又披星戴月地忙活了一晚。

    修剪过的梧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如英国皇家的列队卫兵,面无表情,整齐划一。进入深秋的梧桐,随风飘零的黄叶少了,不会再杂乱地匍匐在马路上,就连长年栖息于此的霜天蛾,也不会再从树枝上掉到行人头上或汽车的玻璃窗上了。整个街道的清洁打扫似乎变得更便利,面貌变得更整洁。

    年复一年,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秩序井然的安排,一切显得理所当然。可当我漫步长街旁,徘徊梧桐下,却再也领略不到梧桐之趣了,再也享受不到匝地浓荫,觅不到阳光透过稠密枝叶洒向地面的斑驳光阴,听不到成群的小麻雀集合歌唱,也闻不到三三两两,成熟的三球悬铃木果时而噼啪落地的悦耳节奏。凉风吹过,粗壮而僵硬的主枝永远也摇曳不出旁枝繁叶那随风的婀娜舞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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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每此刻,我心便如同这大街一样空空荡荡,总以为梧桐的生趣已荡然无存,消失殆尽。没有了旁枝,梧桐便不再完整,仿佛残缺的生命似的,了无生机。在我看来,梧桐的生趣全在这旁枝之上。

    想起儿时课堂,老师让我们用一句话概述《西游记》。同学们大体都能想出“师徒五人一路降妖除魔,终于取得西天真经”“神通广大的孙悟空降妖除魔,护送唐僧成功取得真经”之类的话。其实,吴承恩笔下的《西游记》,除了“降妖除魔”和“取经”这条主干之外,还演绎了大量充满生趣的人和事儿,这些都为枯燥的“取经”旅途增添了无尽乐趣。比如:猪八戒看到美女就想搭讪,看到美食就想啃两口,他调戏嫦娥,被贬下凡尘为猪;在盘丝洞里,被蜘蛛精愚弄得死去活来;娶亲背媳妇,吃力不讨好;看到长生果,便迫不及待地囫囵吞下;还时常耍点儿小脾气,动不动就吵着要回高老庄等。每每读到这些,都让人忍俊不禁。多年后,这些片段都构成对《西游记》这部作品的生动回忆。

    如今想来,倘若吴承恩先生就只把我们儿时在课堂上概述的话,用笔写在白纸之上,又会是怎样的结果?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了类似猪八戒等人和事儿的这些“旁枝”,那《西游记》仅凭着光秃秃的“主干”,将成为一部怎样干瘪无趣的作品?我想,也許至少不会成为被后人津津乐道,流传至今的经典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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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后读过五个版本的苏东坡传记,比如林语堂的《苏东坡传》、李国文的《走近苏东坡》、康震的《评说苏东坡》等。但无论哪个版本,除了把一代文豪苏东坡作词为官浓墨重彩地呈现给广大读者之外,总是离不开那些东坡与佛印互戏的桥段,免不了苏小妹与东坡斗嘴的趣事,少不了苏小妹与秦观恋爱、洞房花烛三难新郎的故事,更不会缺了东坡与酒、肉、鱼、菜、茶,尤其是与肉的趣闻轶事,就连“东坡”这个名字也被戏称为最具平易近人的草根味。倘若人们都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地介绍苏东坡的生平、诗词,罗列其为官政绩,那东坡先生最多也就是一个已逝的文化人,恐怕也早就被历史束之高阁了。然而,正是有了这些诸多与东坡相关的趣事“旁枝”,才让我们禁不住感叹,一代文豪苏东坡是一颗落入凡尘、沾满烟火气的文曲星。这样的文曲星才有生趣,才会被世代文人尊为具有名士风度的优秀代表,才能在中国文人心中活了一千多年,并将永续下去。也难怪林语堂先生说,一提起苏东坡,总会引起人亲切敬佩的微笑。我想,这种微笑才是东坡先生真正的生趣所在。

    所以,无论是梧桐树,是故事,还是人,他们真正的生趣是在“旁枝”,有了众多“旁枝”的帮衬和烘托,才会显得形象而又生动,鲜活而又生趣。

    当我拐过街角,突然眼前一亮,又见一长排梧桐树,郁葱繁茂。我想,也许是工人师傅还未来得及修剪,也许是这条街的管护者心底也留存着与我近似的情愫——梧桐之趣在旁枝。我合十祈祷是后者。, 百拇医药(旸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