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山隔水探周庄
去了上海,心心念念要去周庄。关于它的种种已经知道得太多,对它的向往为时已久,陈逸飞的油画、三毛的动容,还有张曼玉版的阮玲玉走过的小桥流水……朋友潘向黎对我说:“找个人不多日子去吧,如果下点小雨就更好了。”可惜如今有个词叫旅游旺季,我去不逢时,偏偏游人如织,艳阳高照。
越过时空的探访
刚出上海没多久,热心的司机就一直告诉我们:“到了到了,马上到了。”于是我看到的第一片荷塘,第一座小桥,都在心里把它划归了周庄。可是大巴真正停下来的时候,我真的怀疑只是路上休息——明明是一条尘土飞扬的小镇公路,明明是一个不太发达的郊区小镇,哪里有什么江南古意?
正疑惑间,无数破旧的三轮车霎时将我们团团围住:“来来来,坐车游周庄,一直把你们拉到沈厅。”幸好下车前司机交待过:“不要坐三轮车,从刚才路过的桥下走进去就是了。”坚定的信念让我们拨开众人,一路小跑逃离包围圈。
顺着司机说的路走,钻进两座房子之间的小巷,我不由得惊呼一声——周庄在这里呢,这才是我要找的周庄!
好像刹时踏入了另一个时空,没有了飞扬的尘土,没有了水泥造的小楼,只有一条婉约的小河从上世纪的画轴中流出。青青杨柳岸,青砖大瓦房,一切都和想像中的那个江南古镇一模一样。不由得退回几步,看一眼来时不起眼的路,再回到百年前的小桥流水中,终于放下一条心来——游这种地方是带着敬意来的,最怕就是盛名之下其实不符,让人一口气提上来放不下去,游也不是,愤然回头也不是,尴尴尬尬走一路,惹一肚子闲气。
万幸,周庄没有让我失望。
美丽的周庄造
沿着青石板路走,最先被吸引的是路边小店里花花绿绿的纪念品。棉布的旗袍、藤编的手袋,还有草鞋、绸伞、纸伞,全都让人爱不释手,一问,价钱还不贵。完全不顾行程刚刚开始,我和女伴一钻进去就不肯出来了。结果,没走二十米,我买了两件旗袍、一套送小外甥女的小丫环装、两条丝巾。她买了一把纸伞、两个藤包、一把纸扇、我们还计划走的时候别忘了买个以大富翁沈万三命名的大蹄膀!
呵呵,完全不像游山玩水,倒是把石屎森林里的购物癖带到了这里,谁让这些周庄造是如此美丽,如此诱人呢?
周庄出品的美丽物品还不止这些,心灵手巧的周庄人还会画内画鼻烟壶。在北京玻璃厂、上海城隍庙都见过这精致的小玩意儿,被店家宝贝地放在柜台里面,拿给你看都紧紧张张地盯着你。可在这里,小店门口一张小桌,齐齐摆了一桌面,飞鸟鱼虫、红楼西游,什么图案都有。更有意思的是,小桌边还坐着一位年轻姑娘,正一手拿笔一手拿小瓶,细心地画着呢。每隔几步就有一幅这样的风景,倒也算是今日周庄一大特色。只可惜,仔细看过若干位姑娘后我们发现:没有一位配得上江南美女的称号。其实也容易理解,多难的技术,多累的营生,美丽的姑娘们怕是不甘心终日坐在小店门口埋头画画的吧?
最让我惊讶的是有个卖旧小人书的小小档口,卖的都是那些一看就会让小人书收藏爱好者尖叫的好东西,虽然只此一家,倒也显出周庄非同一般的品位来。
唱小曲的大娘们
坐上老艄公的小船,沿着周庄河兜一圈,是周庄旅游项目里必不可少的一环。老艄公都皮肤黑黑皱纹多多,与古色古香的周庄十分相衬。一上船,我们那位老艄公嘴里就开始念念叨叨,听了半天才明白他在念什么:“各位贵客坐好坐稳,你想怎么玩我们就怎么玩,你想怎么拍我就让你怎么拍。玩好了拍好了,别忘了打个赏,赏两酒钱,谢谢先生谢谢小姐。”呃呃,这现代版莲花落听来有点别扭,吃旅游饭的周庄这几年可是捧牢了金饭碗。
一艘一模一样的小船与我们擦肩而过。除了游客,上面还背对我们坐了个穿蓝布印花斜襟小褂的女子正唱小曲,听她清亮的歌声应该挺年轻,可船驶过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是位足有五十岁的大娘!看来,这周庄河里的水真是养人哪,一把年纪的老大娘还能有着小姑娘般的好嗓子。
上了岸,正遇上一群大娘大婶载歌载舞正在表演唱,白褂子蓝布裤白头巾,咿咿呀呀听不清唱的是什么。一位游客看得兴起也忍不住加入其中,是位三四十岁的大嫂,正巧穿着白T恤七分牛仔裤,一混到其中就不分彼此了,惹得其他游客开心大笑。把相机快门按得啪啪乱响。我拍完正要走,一位舞得起劲的大娘一把拉住我的包:“姑娘,拍了照给个小费吧。”有点出乎意料,慌忙掏出钱递给她就走。其实想想也是,以为她们自娱自乐那是我太天真,人家付出劳动是要有回报的。
一棵大槐树下围了一圈人,过去一看,一位矮矮胖胖的老太太手拿快板也在唱小曲。她的声音有点沙哑,但乐感特别好,一听就与船上的、载歌载舞的那些不是一个档次。她身边还竖了块牌子,上书“凤凰卫视、湖南日报介绍过的吴大嫂”。最后三个字浓墨重彩,提请注意。哦,原来是名人,感觉就是不一样。
迷离沈厅
说起周庄,必提沈厅,这是明代巨富沈万三的宅子。他致富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以至于民间传说他前世积了德,神仙给他个聚宝盆,倪匡写科幻小说都把这个聚宝盆给用上了。不过,他不懂得树大招风的道理,被朱无璋屡次打击,最后满门抄斩。
沈厅比起全盛时期的沈家产业来说肯定是不值一提的,不过现在看来还是蔚为壮观。共有七进五门楼,一百多间房,占地2000多平方米。走进去,层层叠叠七拐八拐左一间右一间,转了一圈我连方向都没弄清。最喜欢一小间过道似的小屋,雕梁画柱,一案两椅,墙上有幅松柏图,我们大大咧咧坐下休息,正对着窗外周庄河和河对岸的小楼。人来人往的游客走过时瞟我们一眼,把我们当这里的景物一样看,好像我们本来就在这里坐着似的。只恨没有小丫环踩着小碎步沏上一壶上好花茶供我们享用,只好从各自包里掏出矿泉水牛饮一通了事。
二楼有个长方形的窗,正对着楼下大厅,探出头去看看,并没有留意。旁边一个旅游团的导游介绍说:“这个窗叫移窗,那时妇女不得参与家庭议事,只好从这里张望在厅中议事的家长们。”听了这番介绍,再探出头去看时感觉就不一样了,如果自己的丈夫或是父亲兄弟正在厅中遭受族人的苛责,上面这位女子的心情该是恨不得飞身下去的吧?或是窗口早就被下面得势者的家眷把持了,根本不让他们看一眼呢?
后房出去,台阶尽处是个泊了小船的私家码头。好多故事里的良家女子就是从这里上船与情人相会,从此走上私奔之路。这个地方特别隐秘,与正屋相隔又远,如果外面的人不声张,里面很难觉察这里的动静,这才让那些被逼得没有办法的相爱男女们铤而走险。虽然惊险,虽然走出去的路必定艰难,但比起没有后门码头的,总算是多了一条出路。
转了一圈,又回到来时灰扑扑的小公路上,还是忍不住退回两步,再看一眼仿佛被时光遗忘的周庄古镇。看着来来往往的游人,不由担忧。这样的宝贝,本该像通灵宝玉一样藏着掖着的,现在却任由你摸一下我摸一下,出钱多的还可以拿去挂两天,不知宝贝还撑得住多久,不知会不会变成一块失却灵性的顽石。
真要到了那时,周庄人只怕哭都来不及了呗!, http://www.100md.com(麦小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