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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的老师
http://www.100md.com 2005年6月1日 《健康向导》 2005年第6期
一辈子的老师

     刚开始,毕竟是新人,虽然有过在报社实习的经验,但是,社领导还是指派了一些老记者带我们跑。在一群新人中,我被专跑政法线的胡小姐挑中,先跟她熟悉环境。

    胡小姐在报社摸爬滚打差不多也已经有六七个年头了,在报社这样人员流动性极强的情况下,也差不多算是一个资深记者了。而且,这几年常有轰动的大案要案在她手下出笼,一时之间,在报社风头无几。所以,能被她挑中,我开始很得意。

    谁知道,没多久我就发现,她对我,就像她跑的政法线一样,近乎于苛刻而严肃。开始还碍不过情面带我出去跑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新闻,到后来往往就是一个招呼不打人就出去了。虽然名义上我是跟她的人,可是实际上,常常是我坐冷板凳整理资料再等她回来给她沏茶的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是,我能怎么办呢?如果她压根就不喜欢我,那么为什么要挑上我?想起来“沟通是最好的桥梁”这句话,我决定找个机会和她交流一下,希望她能明白我希望自己快速成长的欲求,并给我一定的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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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我面红耳赤结结巴巴说了半天之后,她冷冷地看我一眼,嘲笑地“嗤”了一下,说:“小姐,别忘记你现在是记者,新闻是跑出来的,不是别人教出来的!你看你连话都说不好,就算我想帮你,也不知道从何教起啊!”说罢,她看都不看我,端起我给她泡的茶,转过身离去。

    我红着脸怏怏然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心底无比焦虑。虽然我谋取到了这个职位,可是,三个月的时间很快地就会过去,我如果这样一天天下去没有任何实际的工作成绩,那么到最后,我也只有卷铺盖走人的份了。

    我该怎么办?我怎么样才能做出好的新闻而让别人看到我的能力呢?

    就当我犹豫思量的时候,胡小姐拿着几页打印纸走了过来,话还没说,先将手里的纸扔到了我的桌子上。我低头一看,那是我昨天花了很长时间给她整理的资料,而上面被她用红笔画了几个大大的圈。

    “你整理得倒还不错,可是你怎么能这样浮躁?这样的错别字你也敢写出来?你小学毕业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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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千字的东西,我不小心出现了五个错别字,难道很过分么?我看着她,心底的怒火一点点上升,我们好歹也算是同事,你又何必欺人太甚?我是新人又怎么样?难道新人就要被这么责难与侮辱么?

    她似乎看到了我的愤怒,悻悻地扔下了一句“你终有一天知道我是为你好”之后,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心底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做好,我一定要超过你,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只是,我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先下手为强!

    早上上班,刚坐下,桌上的电话就响了,人事主管叫我过去一趟。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简单只是一句话:热线组那边现在缺人手,胡小姐推荐了我,让我暂时到那边上班。至于什么时候调回来,他没说。

    热线组,虽然好听点来说,是维系报社与百姓生活的纽带,但是,在报社呆过的人都知道,那简直是一个费力又不讨好的部门。无非是接听一些人身边发生的芝麻小事,比如街头卖花女泛滥成灾、哪里窖井盖丢了、哪里的路上有污水了之类。琐碎不谈,更烦人的,是还要值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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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还是记者,可有哪个胸怀大志的人愿意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在报社里,调往热线组往往戏称为“发配”或是“流放”。我是报社最基层的员工,虽然不乐意,但是,我能有什么办法?

    要不,惹不起难道我还躲不起?我走?

    可是,要是就这么走了,不但辛苦盼望的户口没有了,对我自己而言,也是一个莫大的耻辱啊!

    不行,我不能走。

    在热线组里,我为什么会被发配的原因很快就被大家知道了。

    知道也就罢了,可竟然还有人阴阳怪气地告诉我,别沮丧,那个踢你进来的胡小姐,也是从热线组干出来的……

    这些话,好听点来说,是劝慰,难听点来说,简直是故意揭我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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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在这里倒是不再有人对我那么苛求,接接电话,做做记录,将有价值的新闻线索分派到不同的部门去,无价值的,就当自己是知心姐姐,听听牢骚罢了。日子倒也逍遥,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上班没有那么高的成绩要求,那么也意味着我可以顺利地度过试用期,可以得到那梦想中的本城户口了。

    工作基本上算是简单,我开始有大把的时间去利用。可是,做什么呢?

    我看着档案柜里那么多热线记录,心念一动,调出当年胡小姐值守热线时的记录。你那么挑剔我,我倒是看看当年你是怎么做的。

    胡小姐当年的记录一页一页看下来,说实话,心里倒是有点佩服,难怪现在她在报社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是当年的电话记录,也不是盖的,不但按规定记录详尽,而且还不定期地进行总结。我现在才知道从前发生的那几个比较大的新闻,就是胡小姐从热线电话里觉察出不同,而派人深追下去的。

    那么,我接过了的那么多的电话中,有没有可能是大新闻的,而被我忽视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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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将自己的记录和胡小姐的做比较,看得出自己也太浮躁了点。然后再开始想自己最初的工作,虽然胡小姐对我苛刻了点,但是,似乎也有我不对的地方?就好像那个错别字的事情,虽然她说话有点过了,但是,毕竟写错别字的人,是我啊。“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更何况,我名义上,还是跑政法线的……

    如果我是她,她是我,那么,我会怎么做?

    再想起来最开始她带我出去跑,后来不带我出去了,是因为开始碍不过情面么?会不会是因为我过于要取得好成绩而表现出不符合政法线需要的沉稳与周全呢?

    一刹那,我感觉自己很矛盾,她对我那么不好,我又是非常不喜欢她,可是,我为什么又在心底为她辩解?

    算了,不想了,看看时间,也快要下班了。

    走出报社大厦就是繁华的商业街,就像很多热线电话里反映的那样,无数的小女孩凄惨地手握玫瑰站在风中兜售。我看着她们,我能为她们做点什么?读者打电话进来是希望我们可以制止这样摧残儿童的现象,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报纸也不是万能的啊,就算是胡小姐,她又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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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说:“姐姐买支花吧……”我刚想拒绝,谁知道身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接过花,还夸道:“玫瑰好漂亮啊,妹妹也长得好漂亮啊,妹妹是哪里人?多大啊?”

    我转身一看,竟然是胡小姐!

    卖花小女孩笑着跑开了,我倒是感觉自己异常尴尬地站在胡小姐的身边。

    “最近怎么样?不介意去坐坐吧。”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咖啡馆。

    坐在松软的沙发上,我默默无措,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时候,胡小姐倒是笑了,问我:“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新闻是跑出来而不是教出来的?”

    我抬头看了看她,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她看着我,继续说:“很多人说我命好,那么多的大报道都能赶上,其实呢?新闻哪里没有?就看你怎么去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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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意思……”我嗫嗫地问。

    “你看到了卖花女的问题了,你是记者,有没有想过怎么做?”

    一个月后,我和胡小姐联手合作关于本市卖花女背后黑手的跟踪报道在整个社会中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公安、民政部门在我们的报道铺垫下,一举逮捕了众多隐藏在黑暗中的犯罪分子。

    凭借这个报道,我顺利地离开了热线组,调回到采编部,开始独立工作。

    在调回的那天,我请胡小姐吃饭,感谢她给我这次机会。

    “你现在不恨我了?”她笑着,简单一句话,又让我面红耳赤起来。“其实,我最开始挑选上你跟我,是因为你的成绩是那么多新人中最好的。但是,后来我看出你空有热情而不够踏实,而新闻记者最需要的,就是踏实和坚持。所以,我开始故意刁难你,甚至将你送到热线组去,就是为了希望有一天,你能真正地沉静下来。我当时就想,就当赌一把吧,要是赢了,我就能培养出一个好记者出来;要是失败了,就做一个仇人好了……”

    “不,”我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你教会我如何正确地做人做事情,你是我一辈子的老师。”, 百拇医药(飞雪独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