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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陪伴我们慢慢变老
http://www.100md.com 2015年4月1日 《开卷有益·求医问药》 2015年第4期
     前几天,先生住进医院,输液而已。聘一个护工陪护,我或子、媳每天轮流去看看,送点可口饭菜,可以了。

    一日深夜,我睡得迷迷糊糊,他打电话来,啥事,唉,原来护工打呼噜,扰得他睡不着,正背诗,转移注意力呢。他问,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XX弄扁舟,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告诉我呗。不许这样,你一入睡不着,还要赔上一个?想,想什么了你?

    他嗫嚅道“明朝下海弄扁舟”,觉得不对劲。

    哈哈,哈哈哈……下海?天爷爷啊,难不是被玄宗发金放还排挤出京的李白,也要下海经商?

    别傻笑行不?俩字,快说!

    这边我好不容易止住笑,说出“散发”二字;那边说你笑你笑吧,关掉手机。

    他睡了没,我不知道;而我,确再也睡不着,往事历历,纷至沓来。

    五十年前,大约在冬季的一个夜晚,朔风乍起,寒气透骨,两面临窗的办公室,俨然一个大冰窖,冻死人。林莺说她去活动室打乒乓,或去民乐队敲木琴,你要备课批改作业就到史地组。那个办公室在阳面,屋小,一个火炉,有点火星就暖和。也是,干吗那么死相,去就去。于是我抱着一摞作文本推开了史地组的门。一进门,看见他坐在桌前读报,头低低的,鼻子差不多触到报纸了,对面墙上的黑板写着杜甫的秋兴(之一),让我吃惊不小。我问谁写的,他淡然答,我。

    他喜欢诗词,小黑板的内容不时更新着,我读到的不仅仅是大漠孤烟、小桥流水、无边落木、天涯芳草,似乎还看到了一个洁净儒雅的文弱书生,内心的一份充盈和厚重,以及骨子里蕴含的一份诗意。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以阶级斗争为纲,而他,却能超然地?“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不怕人说厚古薄今,躲进故纸堆以逃避现实。他,令我肃然起敬。

    我也爱诗词。

    在我们柴米夫妻的生活中,有诗的陪伴,平淡中生发出许多的妙趣和快乐。

    上世纪七十年代,晚上时常停电,黑灯瞎火,什么事也不能干。我们盘腿坐在床上,背诗。从初唐王勃的《山中》到盛唐李杜的《蜀道难》、《登高》,到晚唐李商隐的《无题》、杜牧的《泊秦淮》,一路地背下来,偶遇孩子们语文课上学过的,两个儿子也便凑上来,于是四人和诵,全然不觉夜的黑,心中是一片晴川历历日出江花的惊艳和瑰丽。

    他大姐,曾先后在中央音乐学院和音研所工作,也爱诗词。我们去看她,聊天之余,她说我们背诗吧,分别以风、花、雪、月为题,每人一句地背,最终三人共背诵二百三十多句。那年,姐八十四,我和他也年逾古稀。那吹面不寒杨柳风、春城无处不飞花的意境让我们流连忘返,感觉不到老年的迟暮与无助。

    他还在住院。昨日傍晚,我带了皮蛋瘦肉粥去看他。他笑咪咪地问我:昨晚又睡不着觉,你猜我做什么了?背诗呗。不对,再猜;我说猜不到,告诉我吧。他说明年“十一”是我们五十年结婚纪念日,他要赋诗一首——打腹稿来的。他说挺粗糙,还需再润色加工。我让他念给我听,当我听到“且喜子辈业有成,最幸上苍赐贤妻”时,已是洞眼婆娑了……

    有诗的日子,我们的生活变得诗意盎然,譬如美食美酒,也比不了那份精神飨宴来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http://www.100md.com(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