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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惊心动魄的苦难,我就成了女作家
http://www.100md.com 2015年8月1日 《知音·上半月》 2015年第8期
那惊心动魄的苦难,我就成了女作家

     [编者语] 重庆作家何小燕,笔名红线女,24岁遭遇离婚,26岁,一场姐弟恋让她陷入了亲情的孤立;当她勇敢地与热烈追求她的小男友走进婚姻时,小儿子言言的出生,又将她打倒:先天性面部畸形、先天性耳聋、先天性眼球退后综合征、先天性脑萎缩……

    重庆、成都、北京,一次次失望而归。黑暗中,那个渴望重生的小生命,那个懂事的大儿子,那个默默陪伴她的爱人,都像隐形在手指上的月亮,照着她必须向前。她拿起笔,开始给儿子写诗,并出版了诗集《手指上的月亮》。她卖了唯一的住房,倾尽所有为小儿子治病,却不经意错过了大儿子的青春陪伴,她不得不再回头唤醒迷失的孩子……

    2015年6月,已走过了那段胆战心惊岁月的红线女,首次应邀提笔写下了这个特殊家庭的故事……

    2000年3月20日,我的小儿子言言出生了。因为我剖腹生产大儿子淼淼时,伤口溃烂,子宫和腹腔完全被粘连了,可怜的言言,在长达5小时的手术后,被强行从我的子宫里剥离出来。他在宫内窒息,浑身发紫,又被哗哗的羊水呛得毫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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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言被医生抱到我面前的时候,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他的右脸、右耳很小,几乎没有耳廓,头骨突出,命门和后脑勺那里各有一个大凹坑。这些突起的和凹陷的骨头,被一张苍白的头发包裹着。我心有余悸地看着他,医生说,他先天性面部畸形、脑萎缩、耳聋、眼球退后综合征,即使活过来,也是个脑残。

    巨大的伤痛又一次袭击了我,我开始大量出血,说着胡话。我的丈夫陆美华半跪在我床边,抓紧我的手,他吓哭了,但我已听不见……

    是的,我的青春、爱情和婚姻都足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24岁时,我就带着儿子离开了出轨的前夫。

    陆美华是偶然走进了我们的世界里。他比我小两岁,他教体育,我当班主任并教语文。他常在校门口等我放学,然后用自行车飞奔着把我送回到儿子身边。他疼极了我的淼淼,让我孤苦的心为之一动。淼淼对他的依恋,更是我没想到的。这之后,我们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就这样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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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料之中,所有人都反对我们在一起,陆美华的母亲明确地告诉我:她儿子是不可能和一个离婚女人结婚的。陆美华的父亲也给我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列出了反对我的十条理由。可这些反对,反而更加坚定了他想保护我和淼淼的决心。1999年6月,我们偷偷领了结婚证。不久,他父母到学校领导那里,把他的工资领了。我们住在学校单身宿舍里,三个人用我一个人微薄的工资。即使这样,有他,有他用心待我的淼淼,再穷我都不怕。可我怎能料到还会有个叫人胆战心惊的儿子到来……

    直到第二天中午,我才醒来。哥哥告诉我,我已经昏死了十四个小时。十天后,我和被救活的言言出院了。我抱着他,他那么小,小到只有在他轻吮我的乳汁时,我才感到他的存在。出院后的言言不到一星期又住进了医院,再之后,言言就成了医院的常客。

    言言一岁多了,可他却不会爬,对声音也没感觉。我大声喊他他都不理我。我慌忙抱着他去了重庆儿科医院。我看到他照的CT片上,那些像丘陵一样的环形的暗影里,有许多白色的凹槽,那是他没有脑髓的地方。我问医生,言言有治好的希望吗?医生说:也许有,但至少要吃两年的药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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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我的工资要负担我们三个人的生活,现在儿子每天要吃很昂贵的药,我们的债台越筑越高。好在这个药吃了效果不错,不到两岁,言言可以站起来了。这当中,陆美华的父亲终于来看我们了,还帮我们还了当初借的几千块钱,他母亲也把工资卡还给了我们,又在供电所给我们买了套住房。言言那让人胆战心惊的生命就那么融化了老人心中的坚冰。然而,言言还是不会说话,我大声吼他,他痛苦地望着我,然后大哭起来。我不相信言言真的会是聋哑人。我开始每天疯狂地和儿子说话。那段时间,除了上课,除了和言言说话,我谁都不理。弟弟的到来,使淼淼变得懂事了,他不再缠着我陪他玩耍。从小养尊处优的陆美华,对于特殊的言言,他无能为力,但他尽所能照顾着不是亲生儿子的淼淼。

    2005年3月,言言5岁了,在我疯狂的训练下,他终于能从最开始的一个“啊”到两个字的“妈妈”再到五个字“春眠不觉晓”。医生说言言要配助听器。我想都没想就找朋友借了一万多块钱,给他配上了。

    可言言还有眼球退后综合征,他的眼睛近视、弱视、斜视都非常严重,医生说他还必须佩戴眼镜矫正治疗。即使这样,他听到看到的仍有限。五年了,我仍没能治好言言的病,我很沮丧。每到夜晚,我便开始写诗。我在诗里给他们许诺,我要陪他们战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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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现实还有更残酷的。陆美华的母亲迷上了玩牌。她一次就输好几万,陆美华的弟弟一晚上输掉了自己的房子,还借了高利贷,被别人软禁了起来。为了救他们,我把家里的门市卖了,我还写了很多欠条,我用黑挎包,背着借来的十几万去给他们母子还赌债。

    想起言言无法治好的病,想起无法偿还的巨额债务,我再次绝望了。2007年3月,我一个人去了西藏,我准备逃避这个让我无法招架的残酷现实。直到我觉得我真的快要死的时候,我才打开手机。我第一眼看到了淼淼发给我的那首我曾写给他的诗:“当黑色的夜落在世上/儿子,我们自己燧石,取火”。在诗的末尾,他写了一句话:“妈妈,快回来吧,我和弟弟都想你了。”

    我泪如雨下。我似乎忘了我跟儿子们发过誓,我要和他们一起战斗到底的。忏悔中,我回到了重庆。2008年暑假,我又借了几千块钱,和言言一起再次去了北京同仁医院。医生告诉我,言言的传导性耳聋,如果引进美国一种助听器,植入大脑皮层底下,也许管用。这种仪器要6万元一个,两个要12万。加上整形和治疗,我至少要给儿子准备20万块钱。

    2009年3月,我不顾亲友反对,卖掉了唯一可以栖身的小房子,又贷了几万元,凑齐了第一期手术费。

    同年冬天,我和言言又来到了北京。解放军三零一医院的专家韩主任亲自给言言做了左耳的听骨移植手术。2010年6月,他又给言言做了右耳的人工听小骨和鼓膜移植手术。可由于言言的脸畸形严重,手术时不幸面瘫,整个右脸毫无规则地扭曲了,小嘴巴极力歪到了左边,吃饭喝水都会漏出来,右眼睛无法闭合。但言言并不悲观,他不要我给他喂饭,他自己用餐巾纸垫在下巴下面,自己用小手用力捏住右嘴角,用力地喝牛奶或吃饭喝水,水漏出来,他自己用手擦;饭漏出来,他自己用手捡……我反而受到了鼓舞。, 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