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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妻子相伴的最后四日
http://www.100md.com 2004年6月1日 《现代健康人》 2004年第6期
与妻子相伴的最后四日

     看着白大褂把妻子抬上平车,我的心也随着平车被推进太平间冷藏了起来。

    回到家,我收拾着妻子的东西,收拾着自己的心情,收拾着与妻子的点点滴滴……

    回想起妻子打电话向我呼救的那一刻,我正在迪吧搂着一个女人忘情地摇摆,朋友拿来放在桌上的手机给我,我还不耐烦地说是哪个笨蛋在这个时候找我。放开手中的女人,我跑到角落接电话。只听到里面有个柔弱的声音在哭泣:“我头好痛,你快回来,我眼睛不知怎么的看不见了。”

    扔下朋友我飞快跑回了家。推开门只见妻子蜷缩在沙发一角,她双眼紧闭,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我急忙奔过去扶起妻子:“怎么了你,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觉得我要死了,老公,我的头要炸开了,太痛了。”妻子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说了这些话,而且越说越无声。

    我二话没说拨打了120。抱着妻子抚摩着她的脸颊时,我已经分不清是她在颤抖还是我。我害怕极了,一种危险的信号、莫名的恐惧向我袭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过多久救护人员就赶来了。其中一个把我拉到一旁后开始给我妻子量血压:“220/130mmHg[正常的是(90~140)/(60~90)mmHg]”。我惊呆了,那么高的血压。“上甘露醇。”另一个白大褂开始在妻子手上寻找静脉吊针。“她以前有高血压吗?”白大褂看着已经惊慌失措的我说。“我,我不知道。”“你怎么搞的,连自己妻子有没有病都不知道。”说完就给妻子去测心电图了。“房颤,早搏。”我呆若木鸡地站在一旁看着救护人员抢救妻子。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我的妻子很危险。一个白大褂突然朝我嚷道:“快点,拿上医保卡还有现金,要送什么医院?”“送什么医院?华……华山医院!”我已经有点口吃了。我照着他们的吩咐拿好了必备品。两个救护人员一前一后,把妻子抬下了楼,我站在妻子左侧拿着静脉针,就这样上了救护车。吸氧,心电监护,好多电线和管子缠在妻子身上,一路上我握着妻子的手,叫着她的名字,她时应时不应,我知道她开始失去知觉了。

    送到医院后,神经科的医生开始对妻子进行检查。他边叫妻子的名字边用力压了压妻子的眼眶,妻子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开始嗜睡了。

    在做了脑CT后,妻子被诊断为蛛网膜下腔出血,醒不过来的机会是99.99999%。得到这样的结果我终于忍不住抱着妻子痛哭起来。过了一个小时妻子被转到了急诊留观室(因为医院认为妻子没有救了所以无法安排床位)。我抽泣着给家里人打了电话,大家陆续赶了过来。

    在将妻子抬上床的时候,她开始烦躁起来,手到处乱抓,我按住她说:“乖,不要乱动。”说着我看见床垫上慢慢印出湿漉漉的一滩水——她尿失禁了,我知道,妻子开始进入休克早期了。

    我低着头站在床旁,听着岳父岳母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我的心好像被千刀万剐了一样,我已经没什么面目见他们了,我没有照顾好他们的女儿,我罪该万死。

    医生在给妻子做了最后一次全身检查后宣告:“她已经脑死亡,现在只有呼吸和心跳,已经进入深度昏迷了,你们准备好……”我还没听完就冲出了急诊室。我把头靠在墙上,双手用力捶打着墙壁,我痛恨自己,恨自己平时没有好好关心妻子,连她有高血压都不知道,我不配为人夫,更痛恨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居然什么都不能做,就像个傻瓜一样呆在一旁,看着妻子痛苦、嗜睡、昏迷……我最深爱的人啊,你没有给我一句话就这样睡去了,就算你有千恨万恨也不应将我抛弃啊!我失声痛苦起来。

    第二天早晨帮妻子擦好脸,洗好手,涂上面霜,梳好头发后,我快速跑到医院门口想给妻子买她最喜欢吃的咸豆浆。我催促着老板快点(因为妻子的补液24小时维持着,我生怕滴完了没人知道)。手里端着热腾腾的豆浆像是端着平时妻子对我的爱意,回想以前都是妻子在照顾我,在寒冷时给我添衣,口渴时给我递茶,生病时喂我吃药,悲伤时给我安慰,开心时和我共同分享……而现在我买来了豆浆她却不会起来吃了。我知道我是在骗自己,可是我还是希望她会醒过来,哪怕能骂我一声,打我一顿也心甘情愿。

    现实真的很残酷,妻子的病情越来越不好,第三天她开始吐出咖啡色的痰液,护士不断地来给她吸痰。我在一旁擦拭,看着她吸痰时反射性的抽动,我知道她很难过很难过,可是她已经没有能力说什么了。下午医生给妻子插了导尿管,因为妻子的肾功能已经失灵,她不会排尿了,每天大量的输液使她的肚子越胀越大,所以接个导尿管会好点。

    夜晚,我握着妻子的手,把头轻轻靠在了妻子已经发黑的手指上,闭上眼与她一起回忆往事。说着说着我感觉妻子听见了我的心声,我感觉她的心与我靠得很近很近,我感觉她能动了,能说话了,她拍着我的肩膀微笑着说:“别哭了,我会好起来的。”可是猛地睁开眼,她还在睡,睡得那么安详。

    第四天的早晨来临了,我像前几天一样给妻子梳洗好,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不要睡了,起来了,宝贝,太阳晒到屁股了。”

    妻子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气,但第二口气再也没接上来。

    我将妻子最喜欢的东西都打了包,也将我与她的回忆打了包,深深埋在心底。我的心已经冷藏,随着妻子的骨灰被埋入了地底。我不会再娶,因为妻子才是我的至爱。

    珍惜身边的人,善待身边的人,想什么就去做,千万不要留有悔恨在世上。, http://www.100md.com(尹 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