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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第一
http://www.100md.com 2003年4月15日 《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2003年第11期
     第—次冲我喊出“讨厌第一”这句话的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苏豪。

    我从三年级接苏豪所在的班级直到六年级,每一次比赛,大到省里的“金钥匙”,小到学校的卫生检查,我都要求学生必须拿第一,我的班是全校有名的冠军班。有一次为了迎接全省的“金钥匙”比赛,我提前一个月组织学生读书、做实验,把音、体、美等活动课暂停,虽然有的学生表示出了不满,但比赛重要,结果我班获得团体第一。我宣布结果时,班上学生并没有像我想像的那么喜悦、兴奋,也许他们经常得第一,习以为常了吧,但我还是为此兴奋了好长时间。对于我这个刚毕业的师范生来说,得第一,不是为了奖金,重要的是为了得到学校领导、同事对我工作能力的肯定,学生家长对我教学水平的信任。

    这次是广播操比赛,我更想拿第一,因为这是六年级毕业班在小学的最后一次比赛了,训练比往常严格,动作不仅要整齐划一,而且要有力到位。有的同学一副动作无力,激情不高的样子,我毫不客气点名批评,动作稍有差错,罚做十遍。我要让全校师生欣赏到最整齐、最标准的广播操。

    比赛前,我特别强调统一服装,可比赛这一天,苏豪竟然穿着潇洒的牛仔衫。我气坏了,整洁分可是10分呀,他太不把班级荣誉放在心上了。我严肃地命令他:“回家换!”

    赛前10分钟,苏豪竟穿着湿校服来了,这可是冬天呀!他怎么……?

    比赛一结束,我连忙借了一件羊毛外套让苏豪把湿衣服换掉,他却犟了不肯换。我说:“我早就让你们准备好校服了,你怎么还把它洗了?” 苏豪盯着我,那是一种反叛的目光:“我们的广播操练得那么好,穿不穿校服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能这么说?”立刻,班级荣誉啦、竞争意识啦等等大道理从我嘴里倾泻而出,可这头“犟牛”却扔下一句:“校服是我故意洗的,我讨厌得第一!”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更没想到会有人讨厌得第一。我努力控制住不发火,以我对他的了解,再训下去,他会让我更下不了台。我盯着他的眼睛说:“你的话有个性、有想法,可为什么呢?你把你的想法写下来,如果有道理我可以接受。”事后忙着复习迎考,就把这事搁下了。

    第二次听到“讨厌第一”是在师大心理健康教育培训课上。教授讲的生动事例和精辟话语使我如醍醐灌顶,“教师要尊重学生自主的合理的意愿。过分的要求、强制,会扭曲学生健康的心态。”教授提到他初中的班主任在“卫生大扫除时,要求玻璃必须擦得一尘不染,地板拖得照出人影,全班同学要等卫生组检查完才能走动。有一位学生因为没有擦干净墙壁上的污点,使班级没拿到卫生红旗,班主任竟叫他脱下衣服擦墙。每到卫生检查,全班人都如临大敌,心理负担远远超过劳动负担。还有其他比赛,不管学生愿不愿意,能不能做到,教师都要求拿第一,害得做学生的苦不堪言。原本学生对某种活动有着真正的兴趣,心理学叫内部动机,在教师‘要得第一’的外在动机的强制干扰下,学生降低或消失了原有的真正兴趣,甚至产生厌恶、反抗情绪。这样的教师,说好听是好胜心强,严重说就是被荣誉扭曲了心态,不懂得教育规律……”

    我边听边联系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禁暗暗自责,我为了满足自己的好胜心和能力的表现,全然不顾及学生的兴趣、情感,不懂得教育规律,给学生造成了伤害,学生有了对立情绪。难怪苏豪说“讨厌得第—”,难怪得了第一学生也不高兴,难怪有次我外出学习一周,平时的卫生冠军班竟成了最脏乱的班。原以为我的高标准、严要求能培养学生的文明习惯和竞争意识,可结果适得其反。

    第三次看到“讨厌是第一”是在苏豪给我的信中:老师,上次广播操比赛我故意不穿校服,广播操做了四年,可为了得第一,您还是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训练,那么苛刻,同学们都厌烦死了第一。还有书法比赛、歌咏比赛……有的同学本来很喜欢,可你为什么非要他们得第一呢?……看了信我又失落又高兴,为自己的要强而无知在学生心中留下阴影而失落,为我有苏豪这样的学生,为我又懂得了更多的教育道理而高兴。

    清代文学家龚自珍的《病梅馆记》中,写了封建统治者采取:“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的方法摧残人才,钳制人们思想的自由发展。我作为教师,忽视教育规律,忽视青少年的心理健康,一味要学生争第一,真惭愧!感谢苏豪和教授的话使我及时醒悟。感谢龚自珍先生,今后我要学习先生疗梅,“纵之,顺之。毁其盆,悉埋于地,解其棕缚。”我要让学生在自由的天地里舒展独特的个性。 (龚社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