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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过得比我好(连载之八)
http://www.100md.com 2005年11月1日 《糖尿病之友》 2005年第11期
     无可奈何花落去——失明后肾衰了

    先不哆嗦我尚能忍受的痛苦.最可怕的是我的眼睛看不见了。这可怕的一天来得我猝不及防,似乎是突然间就横塞在眼前。现在,不管我怎么形容,你也难明白我的痛苦。你想,一个光明灿烂的世界.突然漆黑一团了,这是何等可怕?而且,这一黑再没有豁亮的可能,该是何等的恐怖呀!从此,我的世界里失去了色彩,只有声音和气味了。与我朝夕相伴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我躺在黑暗里,坐在黑暗里,走在黑暗里.黑夜是黑的.白天也是黑的,如同光亮的太阳永远从头顶上消失了。我没有清醒的时光,完全跌入了梦境。好像我从此活在梦中,已与人世隔开了一定的距离。这距离不远,不能说不远.应该说很薄,薄得如同一页一捅即透的窗户纸。可是,这一层薄纸我无论如何也捅不透,只能在纸里面的黑暗天地,倾听人世间的音韵歌声。我焦急万状,真想大呼一声:还我光明!

    苦命的还在后头。我没尿了。几天了,我就是一点尿也没有,大夫用尽各种办法.仍然难以奏效。需要说明的是.之前我用速尿片时间不短了,先是一次一片,进而两片三片,现在居然用到一次四片了。四片速尿药不起作用,又打速尿针。这一种无效,换另一种。换来换去,我是水越蓄越满,肚子越胀越大,满胀得如同拉不下一样难受,甚而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且不说我是如何痛苦了,家里老老小小.也进进出出,急急忙忙,手足无措。我的痛苦成了全家人的痛苦.我还敢表现痛苦吗?我强忍痛苦,咬碎痛苦,让痛苦和我一起离开这个世界,让世界再没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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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可奈何,我开始透析了,血液透析每次要脱四五公斤水。进去时我又粗又壮,出来时我衣宽袖松。几个小时,我判若两人。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成了个什么样的人?

    肾衰了,心脏也衰竭了。我的生命危在旦夕。这时候,我忽然明白了体无完肤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体无完肤的典型例证。糖尿病呀,糖尿病,你这健康杀手,不知不觉杀伤了我的每一个部位,每一个细胞停止了生命,我哪里还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如有第二次生命——留恋尘世的回味

    别看病痛折磨起来,我怨天怨地,说是活着有啥意思,还不如死了。而今,我心里清楚,在这个尘世上的日子是越来越少了,却忽然留恋开这个世界了,不住地念想往日的旧事。过去的往事一件一件闪现在脑海,清楚明白地如在昨天。美好的事情固然美好,回味起来甜蜜蜜的;倒霉的事情也变了滋味,不再苦涩,不再辛辣,回味起来虽然不是单纯的甜蜜,掺合着一种淡淡的酸意,酸甜相融更是别有风趣,独具美意。这当口,我真还童了,天真地想像,也许我还有第二次生命。假如我真有第二次生命,那么,我会怎样安排我的日子?我想,我应该这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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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于吃苦,也要敢于享受。我这么说,是愿意从头再过我的苦日子。吃苦和享福不是从物质拥有上说的,在精神层面上还有很多的蕴含。我不怕吃苦,好像生来就是吃苦的。一说干活,马上来了精神。先前家里要盖房,哪有那么多钱呢?垒房基的石头都是父亲自己去推。推石头在十多里以外,嫌父亲一人太累,我就在独轮车前拴条绳,拉车去。一个来回二千里.天不亮出发,返回家里.要赶上早晨出工。一路上简直是小跑,跑得浑身是汗。苦吗?是苦,可在我看吃苦是一种光荣,别人说咱能干时,心里美滋滋的.若要是休息我倒觉得脸上很不光彩。其实,老辈人常说,吃五谷的人,哪能没个头疼脑热,或许头疼脑热就是上天赐给人的喘息,可以名正言顺的休息。我却辜负了上天的好意,有了小病也不好意思歇息,总怕人家说咱怕苦怕累,只好硬撑着。现在我明白了,小洞不补,大洞吃亏。所以,若是我再活一回,要敢于享受,要休息得堂堂正正,舒舒服服;该吃的好东西就吃,不要不好意思,自己苦熬自己;该穿的好衣服就穿,不要辜负年华,自己寒酸自己。我想,如果这么把握了生活,苦中有甜,甜里更甜,我会每天拥有好时光。

    甘于快乐,也要甘于忧烦。快乐谁不喜欢呢?真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春光明媚,都笑颜常在。但是,可能吗?不可能!因此,我想甘于快乐容易.甘于忧烦便难了。不过,若是说穿了,许多忧烦才是人生独到的快乐。年轻的时候,计划生育还没叫响,也怪咱还是旧思想,有了男孩,想着女孩,要儿女双全哩!不错,上天钟爱咱,给了咱个女孩。可有了女孩咱要操女孩的心呀.操心便是忧烦。青春年华的女儿有了对象,要结婚了,这是好事,可我并不顺气,觉得她应趁着青春正好,多学点本领,不要过早陷进家务,被柴米油盐缠住。这么思想当然没有快乐,只有烦恼。直到结婚典礼的那天,心头还有一层浓云。那层浓云化开,是在婚礼当间,无意中我看到了一头白发,和白发下的面孔,她父亲正笑呢,笑得很是开怀。这一笑,笑散了我的乌云,我为什么要烦恼,别人家的姑娘三十大几了.没有婆家,整天托人介绍对象,还不忧虑.我为什么要忧虑?这么一想,立即云散天阔,笑从心里升起,待客顿添精神。说到这件事,是想醒悟这么个道理,快乐当中有忧烦,忧烦当中有快乐,忧烦正是独具的快乐。若有来世,我会善待生命,把快乐快乐成样子,把忧烦也化成快乐。这么欢欢乐乐,疾病想找个插针之隙也不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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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心别人,也要关心自己。我正是这一辈子忽略了自己,所以,下一辈子才要把关心自己当回事。不瞒你说,我来在世上,就有了责任,随着年龄的增长,责任越来越多,担子越来越重,父母儿女的心操也操不完,够累的了。往往顾了他们,忘了自己,待想到自己时,已是身患疾病,无法负荷了。我之所以要说关心别人,也要关心自己,意思是在关心别人时适当注意一下自己,要在尽责任的过程中注意自己的饮食起居,不要把自己搞得身心疲惫。自己健康硬朗就能有更多、更长的时间关心别人。因而,关心自己还是为了关心别人。这笔账这么算是不是有些道理?

    最后的祝福——只要你过得比我好

    可惜我只能在这里作美好的向往,虚幻的构想,一个务实的人看了或许只能哑然失笑。不过,我提醒你,我无法实现的事,你是有时间的,你为何不去实践实践,用一百岁的长寿增加生命的价值?我想你会的,会成为一个让世人刮目相看的寿星.而且是位功绩卓著的寿星。起码,你应该活得比我好。真是这样,我就在这世上不白来一回,我便可以放心瞑目了。

    我不说了,我累了,心累了,是心力交瘁了,说话竟然也成了艰难的事情。好在许多心里话都说出来了,那么,在这里我要向你告别了。我向你们说一声:永别了!请珍重。只要你过得比我好,我便含笑九泉了。(全文完), 百拇医药(乔忠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