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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手外婆
http://www.100md.com 2016年5月15日 《特别文摘》 2016年第10期
     住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那些银闪闪的金属更替了一批又一批,在我心中唯有一样历经沧桑,目睹尘世。

    那是外婆的银针。

    外婆的手很巧,但凡我的衣服被什么东西钩破,她都会用各种法子将衣服补得几乎完好如初。她总是从那个陪了自己大半辈子的铁盒中取出线与银针。她吮一吮那细线,再举起银针,对着光源,眯着眼,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银针的针眼,细线轻盈地穿过那个针眼,在针眼的另一端,在耀眼的灯光下飘动。细线飞舞之际,像是闪上了全部的光芒,吸引着我。为此,我向外婆请教如何穿针。

    柔和的灯光下,外婆手把手地教着。她用那双遍布老茧的手抓住我的小手,将银针对着光源处举高。我眯着小小的眼睛,对着光源,无论怎么穿,那细线像是在针眼处扭着了腰,奈何穿不过那个小孔。外婆慈爱地笑道:“别急,慢慢来,慢慢来……”她那微微泛黄的手抓住我的手,从容地,稳稳地将线从这头带到了那头。

    那时,我觉得外婆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我在慢慢地长大,而外婆却在渐渐老去,她眼中的混浊物开始渗透蔓延。她总是听不清我们在讲什么,总是按自己的思路来,误解我们的意思。有时候我会被她的不断询问弄得不耐烦,懒得与她多说。时间一久,她便很少再问我问题,如果有什么没听清,也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继续忙着自己的活。她不再坚持很多事,也不再因为一些小事与我们争执。

    我以为她这是老了,懒得理这些琐事。

    然而我错了,那天一打开家门,就看见客厅灯火通明,外婆坐在正中央,举着银针,穿着线。她不停地在吮那根细线,不停地试图将线穿过银针,而她身边放的,则是前些天被我磨损的一双袜子。我走上前,许是挡住了她的光线,她皱了皱眉,脸上的沟壑全挤在一起,像一棵沧桑的古柏。她见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回来啦。我想帮你补一下袜子,线都穿不上。唉,老了老了……”

    我握住外婆的手,在灯光下,慢慢移动着细线,直至它穿过针眼。细线在那一端移动着,像一个新的生命,在柔和的日光灯下,倾吐着生命的飞逝。

    “真厉害,你瞧,你一穿就穿过了,真好……”外婆推了推老花镜,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和着她的皱纹,像一棵老树的年轮,一圈又一圈。

    银针躺在那个小盒子里,银针见过的太多,它没有说话。许是沾上了外婆吮细线时的唾液,它在灯光下,晶莹着。我握住外婆那只布满老茧的手,眼眶微酸。村上春树是对的,人确实在一瞬间就老了,而我,也确实在外婆老去的那个瞬间长大了。

    (摘自《采风报》 图/廖新生), 百拇医药(杜泱霆)